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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各得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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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禾宫偏殿之外,成钰一如往常被嬷嬷挑刺惩罚,两手端着木盆,置于头顶。嬷嬷身边的一宫婢弯腰舀水,不停地加灌于盆中。

“满了,停下吧。近两日正午,日头也不算小,晒久了发晕,明严你自行寻个阴凉地儿,好生看着她,我回禀娘娘去了。”

“是。”

丹阳王谢曙离宫半月有余,李贤妃对成钰的怨恨不减。似猫玩老鼠般,贤妃非要时时折磨她,要她生死一线,煎熬万般。

成钰如今一息尚存,早已行将就木。纵使有纪珩这一旧相识,隔了几道宫墙,他也无力再将其完好护下。所有的恶意磨难,唯有她一人迎接。

“明严,我今日撑不住。”成钰艰难出声呼唤道。

唤作明严的宫婢见她双手打颤,头顶盛满水的木盆歪歪扭扭着,于地砖上倾泻出不少水渍,难免皱眉叹气。“玉娘,你再坚持会儿,我已饶了你不少了。”

“是……明严妹妹,好妹妹,今日再多给你一颗,饶了我吧。”

成钰到底是从前太子跟前的红人,手上积攒的金银珠宝少说也是座小山了。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明严闻言眼前一亮,当即前去替成钰取下水盆。“玉姐姐果真不重身外之物,一颗珍珠便抵半天差,如此挥霍,又能蒙混几日?”

“有一日算一日。”成钰浑身发软,几次欲起身不得,重重摔回去。明严见状,看在珍宝份上,拉了她一把,并贴身将其送回寓所,直至拿到两颗流光溢彩的宝珠,方才心满意足离开。

明严这边得意纳下珍珠,进了偏殿,不巧迎头撞上贤妃身边的嬷嬷,挨了顿寻常责骂:“不让你看着成玉娘么?又偷懒?”

“回嬷嬷,分明是那贱婢又晕了。明严不敢妄动,故来请示嬷嬷。”

“哼,连半柱香都撑不过,再来两日怕是要死了。”

“那……动手吗?”

“今日罢了,王爷特意为公主殿下在宫外延请来的两位名医,现下正在娘娘寝宫中,你快些去安排些热汤来,女医说了,要滚烫的。”

“是。”

嬷嬷吩咐完,又匆匆取来一叠干净巾帕,毕恭毕敬呈递给阮茵陈。茵陈冷面颔首,道了声谢,旋即又换了明华公主左手继续诊脉。

乌当则是口中念念有词,沿着公主卧榻四周洒完驱邪避凶的药粉,再度神神叨叨地打开贴身囊兜,取出木匣。

霎时,乌当神秘莫测地捻出一只玉蛊,回望茵陈一眼,示意附近有血蛊。茵陈清楚,却也不抱太多希望——能再遇“纪姑娘”的希望。

进宫前,乌当坦言,借着玉蛊她只寻到两只种进人体内的血蛊,收了一只,另一只主人誓死不从,认定乌当是妖言左道,差点将她斩杀于荒郊。

茵陈听完,顿觉希望渺茫。于是她轻轻摇头,拒绝在这个时机去帮乌当收什么血蛊。

李贤妃自始自终端坐于帘外,抚心蹙眉探看着,不曾留意到乌当与茵陈怪异的眼神交汇。

然收回血蛊,好以挽救族先当年铸下之错——这是乌当远走家乡、北上一行的首要目的,无论如何都不能阻挡她。

“嬷嬷,敢问这寝殿之内,抑或整个宫殿,可有什么男子?”乌当此番出言不慎,如同惊雷炸耳。连卧于榻上,神情恹恹的明华公主,竟也愿意掀开眼皮,好奇地瞧了一眼。

“贤妃娘娘恕罪,”阮茵陈连忙扯下乌当,一起跪地磕头。“乌当她乃南蛮之女,都听闻异族儿女不曾有六礼之谈、男女大防,故而她不识中原礼法,口无遮拦了。乌当,你何故问及此事?”

“娘娘,苗人擅蛊,刚才我洒了些药粉,觉察出这附近应该是有妖邪蛊物,乱了公主心神。且往往男子血气旺盛,是种蛊首选。”

李贤妃渐渐松开胸前紧握的拳头,喟叹道:“永禾宫里里外外,皆是阉人,你说的毒虫,莫不是种在这些奴婢身上罢?”

乌当不置可否,又再三强调夸大了血蛊的害处,哄得李贤妃当即便允了,命嬷嬷领着她前去宫内四处寻人搜罗。

奇装异服的苗女一走,李贤妃则速速起身,踱步至公主榻前,仔细观望着阮茵陈的望闻问切。

手中的脉象大致平稳,稍显细弱。茵陈从第一下把上明华公主的脉,便对公主赌气绝食的相思病了然于胸了。

然而对方皆乃皇族贵人,总不好坦率直言公主正常吃饭即可吧?阮茵陈须得绕点弯路,一不能挑明公主的无病呻吟,二不能彰显贤妃的小题大作,三不能浪费王爷的着力举荐。

故而她之前又是要热汤巾帕,又是要乌当洒粉表演。待这些花架子做够了,再寻个时机告诉公主关于褚璕的嘱托。情人的一句话,便是最好的药方。

只是如今,她还需再拖上一拖。

“庶人心中大致有了猜想,烦请贤妃娘娘等上一等,看乌当姑娘所捉的蠹虫与我的可有异否?”阮茵陈捉笔速速写就一张补血益气的药方子,着人打发奴婢煎药去了。

李贤妃望见阮茵陈面平如水,一副冷静自持、淡定从容的模样,心中不疑有他,又施施然转身坐了回去,静候佳音。

很快,殿内众人只见乌当遥遥走在前面,身后一胖一瘦,跟来的正是嬷嬷和一个押来的婢女。“娘娘,找到了!就是她!”

那婢女形销骨立,半分活人气息都难有,人人见之都忍不住皱眉侧颜。唯有阮茵陈,那个向来冷颜寡情的阮茵陈,此刻猝然从榻下立身,眉眼间带上了难得的震惊与惊异。

乌当面露疑惑地微微皱眉,难以置信地回身,轻蔑睥睨着那个狼狈瘫倒在地的婢女。她如今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下一句编好的谎话,索性冲茵陈使了点眼色,意思是把一切都抛给你,反正这是你要找的人。

李贤妃嫌恶地捂嘴道:“果然是这个贱婢,亏本宫心善,留你一命存活,原来竟是恩将仇报的小人,害本宫的昕儿好苦呀!”

乌当那双眼睛在成钰与明华公主之间来回游荡,一个养尊处优的假病患与一个低贱如尘的将死人,鲜明对比衬得刚才那番话无比滑稽,令她无语至极。于是乌当背过身去,悄悄翻了个白眼。

“娘娘!”阮茵陈急忙出声拦下,又匆匆行礼。“庶人有法子取蛊,不,毒虫,不知可……”

“不必劳烦了,毒虫既在她身上,左右一句话,就将她扑杀,来人!”

阮茵陈第一次彻彻底底的慌了神,她忙不迭跪下,行礼顿首道:“娘娘三思!乌当姑娘不仅擅蛊,也擅卜筮,进宫前就曾为公主殿下占过。说道……不可见血,不可杀生。可见公主殿下心怀苍生,所忧之事,所患之疾,便是因杀祸而起,万万不可再重蹈覆辙啊!”

明华公主本就不傻,明显觉察阮茵陈的弦外之音。她谢昕何时心怀苍生?她心里牵挂的始终只有一人——褚璕。

“杀祸?”谢昕回想起不久前生母的种种异样表现,忽然豁然开朗。她扯开一抹讥讽的笑,起身下榻,走向阮茵陈。“阿母,她说得不错,不可杀生。”

谢昕弯腰去扶阮茵陈,二人四手相接之际,茵陈擦过公主的耳畔,轻声说了句:“我救了褚璕,你救救她。”

臂上传来一道尖锐的刺痛,是谢昕过于激动,双手狠狠掐住茵陈。眼见着明华公主红了眼眶,即将泪流满面,崩泄情绪,茵陈心急火燎地打断对方,强调道:“殿下,古诗言,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还望殿下珍重,勿动气伤神。”

阮茵陈双眸炯然,似是有千言万语不便言说。但只一眼,谢昕就足以明白,这是来自她那远隔千山万水爱人的叮嘱。

一想到今时忍辱负伤的他,还会千方百计派人向自己递消息,谢昕懊恼,自己又为何甘于消沉?为何不选择抗争呢?

茵陈趁此时机,不着痕迹地挣脱退开,又作卑微姿态,低眉颔首地搀扶公主。借着大袖的遮掩,她壮胆拉扯衣袖,好以此提醒对方。

谢昕回过神,迅速收住了激昂的心绪,故作镇定地向周遭宫婢发号施令。“把这个贱婢带下去,暂且留她一命。”

李贤妃隐隐感到不对,愤然阻止。“这话听着倒怪,既不能杀生,又要杀虫,到底如何,你倒是讲明白!而不是模棱两可地哄骗本宫!”

“庶人不敢!”茵陈暗中递了个眼神给乌当,本意要她一同跪下请罪,谁料这妮子脾气比赵熹娓还野,双手一抬,敷衍地行了个礼后,就畅所欲言。

“她只说不能在公主身边杀,把人交给我们,我们提出宫去杀。”

谢昕垂眸瞥了一眼脚边的阮茵陈,随即高声道:“那便依你所言。”

李贤妃后知后觉,上前牵过爱女的手,绕着一圈看后,瞧见公主现下这般似活过来的样子,十分满意欢喜道:“我的儿呀,你这些日子不吃不喝,现在可想吃点什么?”

谢昕先服软,如实答道:“平日里我爱吃的,都想要。”

“来人,备些肉糜来。你多日粒米未进,不可食用油腻荤腥之物。”李贤妃笑容转逝,冷脸打量着跪在地上的阮茵陈与成钰,如刀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逡巡。

“阿母,我还想吃鲈鱼羹。”谢昕难得撒娇,娇娇地往母亲怀里靠,转移了注意力。“这位姑娘医术高明,想来要多留两天,待本宫痊愈才可放你出宫,可好呀?”

李贤妃舒展笑颜,“最好不过。”说罢,母女二人齐肩并行,便要前去用膳。

路过乌当时,李贤妃转而冷声提醒道:“让嬷嬷带你们去个地方,再行事也不迟。既离远了永禾宫,又不至于出了这宫墙。这贱婢说到底还是个宫人,你们这些宫外的可别动什么歪心思,把人劫走了。”

茵陈在身后拜了再拜,连声高呼庶人不敢。乌当本也跪拜送行,忽被贤妃莫名刺了一句,激得她重重推搡了成钰一把,直言道:“娘娘这话好生奇怪,她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我捡回去作甚?养蛊都够呛。”

殿内无一人不为这话这人暗自捏把冷汗,谁料多疑的李贤妃反倒因乌当的无畏无礼,而放下戒备,笑意盈盈地撂下一句“也是”,便携公主离了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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