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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等价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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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已至,斜晖悠长,天际一片火烧云,绚烂极致,是春日里少见的颜色。

成钰怀揣着自己仅有的一点身外之物,似徒流之囚,被嬷嬷宫女押着走出永禾宫。

踏出永禾宫门时,众人皆被天边的辉煌灿烂晃了眼,随即匆匆贴着宫墙根走进阴影中。

成钰留恋,滞留几秒仰头望着,好似自己大限将至,反而更深恋曩昔未曾在乎过的风景。这一举动自然招来她身后的小宫女推搡责骂,人也不出意外跌倒在地。

乌当淡定抬手拦下身边的阮茵陈,细细的银手镯叮铃铃响,可手镯的主人说出的话,远不及手镯动听。“一个奴婢而已,你急什么?”

阮茵陈自知失态,迅速收敛了面上情绪,恢复往日里冷情寡意的模样,佯装镇定地跟着。她与乌当隔远了永禾宫的人,走在尾端,紧贴在一起便于悄悄交流。

“是玉蛊找到她的吗?”

乌当轻晃着脑袋,冷笑轻声道:“不是,我绕了一圈找,就是找不见血蛊寄身之人。正好瞧见此人虚弱无力,不同寻常人患的病,便想起了你跟我说的纪姑娘,将其抓回来充当一下。没想到,还真是……”

“这附近有种血蛊之人?”茵陈惊讶,深觉兹事体大,不敢大声,以至越到后面声量近乎于无。乌当没听清,不以为意地扭头望向别处,不再答她。

前方领路的嬷嬷突兀地被人拦下,只听见嬷嬷客气的笑声。“纪将军?将军今日怎么到永禾宫来呀?”

“嬷嬷这是去哪儿?看着像是把人赶出宫去?”

“将军说笑了,宫里出了个小贼,贤妃娘娘向来崇佛心慈,令我等押入掖庭。”

听着嬷嬷谄媚的语气,乌当厌烦地打了个哈欠,茵陈扯扯她的衣袖,深怕对方被哪位高官贵人抓到现形,治一个不敬之罪而降罚受刑,误了自己的安排。

乌当却语出惊人,“这男的不会也想救那个奴婢吧?磨蹭半天,就是不让我们走。”

“乌当姑娘,算我求你,你别说话了,好吗?”

“等等!”乌当神色惊异,摸出玉蛊,朝茵陈偷偷展示,原本石头一般的蛊虫,开始在掌心苏醒蠕动。“那血蛊之人又出现了!”

交谈寒暄声不知何时终止的,下一秒,成钰她们迈开步伐,茵陈拉着乌当紧赶跟上。

被称作纪将军的男子漠然地立在一角,森冷的目光似乎在跟随着她们而动,像是目送又像是道别。

与纪珩错身而过时,乌当无比笃定地抓住了他,灼灼目光令人无法忽视。纪珩不明所以,乌当俏皮地冲他一笑,又把视线移到成钰的背影上,再勾勾手,一切不言而喻。

一旁阮茵陈微微侧首,用余光瞥见了纪珩。此人面若凝脂,目如点漆,尤其是那眉眼间,带着一抹熟悉的味道。

长得好像……阮寻骨!

阮茵陈对此再熟悉不过,这人和她的大师兄长得似亲生兄弟般,特色各异,却不乏相同之处。

难怪……难怪“纪姑娘”病糊涂了会紧抓大师兄不松手,如此神似,连她自己都忍不住再看一眼。

两道情绪不一的视线齐齐落在纪珩身上,他虽有疑虑,但不敢耽搁她们,挣脱开乌当便行礼告别。

待转入下一处宫门前,乌当看见,纪珩游离在不远处的身影。她志得意满地笑道:“这趟来得值,一下有两只蛊虫拿。”

“不好说,方才听嬷嬷说,要去掖庭。你如何摆脱宫里人的视线?”

“速战速决。”乌当倨傲地冲前方的嬷嬷扬了扬下巴。“我会先把她弄晕了,还有小宫女。你也抓紧,有什么话快快说完。”

一行人入了掖庭,永禾宫里的只想要杀了成钰身上的“虫”,故嬷嬷将成钰塞进了掖庭内最角落的房间,此间破败不堪,幽深僻静,鲜有宫人往来,遑论住宿。

木门年久失修,吊着一角被人推得颤颤巍巍,抖落漫天灰尘。嬷嬷忍不住低声咒骂几句,不曾说完,就看见随她一同押送成钰的小宫女忽然倒地不起,紧接着就感到有人拍拍自己的左肩,白烟四起,随即意识模糊,四肢无力。

“她们醒来会怎样?”

“不会怎样,想不起来的。”乌当将手擦干净,撩开裙子跨过地上两人,冲成钰伸手。“给我吧,阮姑娘替你取出来的血蛊。”

谁料此前柔弱清癯,逆来顺受的女子,忽然站直了身子,眼神也变得警惕凶狠起来。“条件呢?”

“你跟我谈条件?若不是我……我和阮姑娘,在娘娘面前说那些谎话,你早就没命了。”

“笑话,我在永禾宫苟活得好好的,是你莫名将我抓到贤妃跟前。还是阮姑娘急中生智,免我暂时一死。如今把我安排到这荒凉地,你这般姿态,倒是对我有天大恩德?”

“你!呵,你倒是口齿伶俐。我也不稀罕你手里的血蛊,这宫里还有别的等我呢。”

“这位姑娘一身苗人扮相,又想要我的血蛊,想必解决这类蛊虫于你而言是得心应手了?不如你替我诊疗医治,恢复我的功力,我便把蛊虫给你。有来有往,方显公平。”

“恢复你的功力?倒是痴心妄想。医人不是一时可得,换你一只小小蛊虫,竟然要我赔上个把月?”

“纪姑娘,对不住,是我当时见识浅薄,害你现在……”茵陈忙上前来,见成钰对自己少了些许敌意,便自作主张牵过她的手腕,为其诊脉。

“我不怪你,我说过,我愿意承担这个后果。”

乌当闻言讽刺,“既然愿意承担,何苦央求我治好你?”

成钰扭头直视乌当,冷言冷语道:“你这话好生奇怪,我敢于承担一切是一回事,我争取康复痊愈又是另一回事。莫非,姑娘对汉字一知半解,误以为‘承担后果’,便是今生今世一定要保持现下的状态,万万不能做出任何改变么?”

“哼,省点力气吧。本来就没剩几口气了。”乌当被怼到无语,最后双手抱臂,恶意讥讽嘲笑对方。

“乌当,烦请你先出去!”阮茵陈忍不住蹙紧眉头,语气烦躁起来。“纪姑娘,你先坐下,我替你运气。”

成钰伸手拦住阮茵陈,语气相较于之前的咄咄逼人,反而柔和许多。“你不用对我有歉意,何况,你也知道,我武功全废,何来运气之需?”

“我知道,我是想,将我的内力传给你,保你心脉气血。”

“不行!你给了我,你自己日后行走江湖,遭逢危险怎么办?”

“我还有药毒傍身,姑娘切莫推辞了,天黑之前我们便要离开了,有什么话,明日我再来寻你说。”

阮茵陈态度强硬,拉着成钰原地打坐,开始过渡真气。乌当甚是吃惊,她十分不解阮茵陈的大爱无私,但也生不出丝毫阻拦对方的心思。

门外传来石子掉落的动静,下一秒,纪珩翻墙稳稳落地。乌当喜笑颜开迎了出去,正欲说些平日里劝告取蛊的话术,却被对方无视,径直错开。

“姐姐……”纪珩关心则乱,冒失闯入,见眼前此景,窘然退下。过后又向乌当赔了礼,道了谢,才敢问道:“神医姑娘,敢问可有什么法子能医治好我姐姐?”

乌当取出玉蛊,诚实相告,谁料纪珩丝毫不诧异,并冷静拒绝。乌当有些崩溃,“你们明知道血蛊成蛊王的条件有多苛刻!为何偏要一意孤行!”

“神医见谅,在下确有隐情,不便言说。今日还望只言玉娘之事。”

“玉娘?你的那个姐姐?”乌当挑眉,冷哼道:“她也种了血蛊,被里面那位活生生剜出来的,导致功力全废,险些命丧黄泉。”

“什么?!”纪珩惊呼出声,他向来稳重,这是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失了体面。

“算她倒霉,倘若当时遇见了我,一只玉蛊就能不痛不痒地取出来。这位公子,真的不考虑吗?放任血蛊寄身,很多人是熬不到七年成王的。”

纪珩目光闪烁,面带犹疑。“我自然晓得其中利害,只是……只是我还需要它。”

“种血蛊,这是第几年了?”

“第一年。”

“也罢,你若是何时想要取出来,都随你。这是我在谯州开的药铺,届时你派人把血蛊送到此处即可。”乌当将手中的纸条与玉蛊一同递给纪珩,又详尽讲述了解法后,便要转身潇洒离去。

“神医姑娘,我该付给你何等价钱?”纪珩低眉颔首,恭敬做礼。

“不用,看你顺眼,送你了。她们完事了,我先进去看看。”

乌当背着手,脚步轻盈地进去绕着成钰茵陈打转,边转边摇头。“啧啧,阮姑娘真是医者仁心,也太大方了。”

阮茵陈面色苍白,依靠在成钰怀中,有气无力道:“乌当,我记得,你曾承诺到,若你拿到纪姑娘的血蛊,便会助我一臂之力,给她康健一生……”

“你看看她那个态度,是你你乐意吗?再看看外面那位……”

被渡了一半真气的成钰,终于有了一丝人气,面色红润,眼眸黑亮。她抬手打断乌当发言,“阮姑娘没跟你说吗?我的这个可是蛊王。”

乌当倒是能伸能缩,翻脸可快。转眼就笑意盈盈地凑上来给成钰道歉。“纪姑娘,我刚才开玩笑呢!”

成钰扶起阮茵陈,瞧了一眼乌当,面无表情道:“终于愿意和我好好谈谈交易了?”

乌当点头如捣蒜,“愿意愿意。”说完就来给成钰诊脉,半晌,她面露难色地松了手。

成钰了然,眸色沉沉,之前容光焕发的模样顷刻衰败下去。“还有几年可活?”

“不会的,你之前明明说过……”阮茵陈望着乌当,满脸不可置信,连连摇头,似乎还是不能接受现实。

“那是我夸下海口而已。看命吧,纪姑娘福大命大,放血取蛊这不也没死吗?你只需每日早睡早起,睡眠充足,多吃益气补血的食物,不吃性寒之物。每日勤练修身功法,少操劳担忧,假以时日定会有成效的。”

门外的纪珩闻言,忍不住走上前来,又碍于男女之别,退开一点。他眉眼深情,泛起的尽是难舍心疼的情愫。“真的只能这样了吗?”

“乌当姑娘要不好生看看?看看我在哪儿、我是谁?这种富贵日子我过得上吗?”

此间四周灰霉遍布,桌椅颓烂,不远处则是暗无天日的艰苦劳役。宫人睡得是湿霉臭烂的通铺,吃得是清汤寡水的粥面。

然而乌当却说:“知足吧,能有两位医者相看,已是多少穷苦人所求不来的了。我真的别无他法了。”

成钰翻出那只蛊王,举得高高的,神情冷冽,目光犀利。“你再好好想想,还有什么,值得一换。”

乌当开诚布公,拿出分装在精美小盒里的蛊虫。“这是情蛊,这是石蛊。情蛊分有母蛊和不少子蛊,都是苗女种给情郎的,为的是无论多远,种了母蛊的苗女都是窥见情郎所处的风景,但只能看见片刻。”

成钰点头,冷冷吩咐道:“说说石蛊。”

“石头上下了蛊,便能行走、呜啼,人碰了会日益消瘦,亦可以飞入手脚之内,折磨个三五年再死。”

“你觉得,就这两样,值吗?”成钰眼底夹杂着一丝试探,但她不露声色,从容应对,反而把乌当压出了实话。

“不太值得,这只能换些普通血蛊。”

纪珩面露喜色,“拿我的换。”

成钰眸色瞬间冷了下去,她无意质问他的血蛊又是从何而来,怕源起同处。“纪珩,我拿了这两类蛊虫,有何益处?”

纪珩神色略显尴尬,缓缓回答:“不知……但姐姐既然问了,定是有用的。”

“没用,所以你也不必为我操心。”

乌当听了着急道:“我给了他玉蛊,可以很轻松取出来。这事于他而言,百利无一害啊!”

成钰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向阮茵陈。“还有这种好事?”

茵陈柔声解释道:“我也是后来遇见她方知道此法。”

“姐姐,至少有了这些东西,你可以防身。我无能……”纪珩欲言又止,最后无奈一笑,举手割腕,种下玉蛊。“神医姑娘,这血蛊明日我便给你,方便否?”

乌当大喜过望,边点头如捣蒜,边扭头朝茵陈确认。“我们还要在永禾宫住上两日对吧?那方便,方便!”

成钰接过了乌当递来的情蛊和石蛊,眼底情绪不明。最终,她道:“纪珩,谢谢。”

阮茵陈安慰地拍拍她,又蹲下探探晕倒二人的鼻息。立在一旁的乌当只说快醒了,在这里等等便好。

纪珩多次看向成钰,都未曾再见一次笑颜,怀揣着不安的情绪,只好行礼辞别,匆匆翻墙而去。

此时,外面已不见一丝天光。可待到人走出去,隐隐的,依稀望见,墙外天际有着一点橘红的光。

成钰到底是宫中老人了,反应过来,“走水了!”

地上的嬷嬷和小宫女依次醒来,当真什么也不记得。迷糊间,只听见“走水”二字。

嬷嬷慌张跳起来,往掖庭正门跑去,一行人也随其身后跟去,却只见大门紧闭,人人惶恐。嬷嬷大声疾呼,“尚且黄昏,未到天黑时,为何下匙?”

一内侍将嬷嬷拉远离宫门,掏心掏肺道:“嬷嬷呀,且不说已然天黑,那外面乱起来了!”

人群中有人出声附和:“听说有宫殿走水了!”

嬷嬷踮脚遥遥望去,想来火光冲天,远在掖庭,也能清晰看见天际一角的亮光。“啊呀,那不正是显阳殿的方向吗!显阳殿若是走水了,单就你们这些贱婢龟缩在这里,不去救陛下,事后贤妃娘娘便会治罪于你们!”

刚才那内侍跪地叩首,瑟瑟发抖道:“嬷嬷!不仅是走水了!似乎有叛军攻殿呐!”

“完了,看来今日出不去这掖庭了。”乌当无意之言,却引发群奴哀嚎,众人纷纷哭啼,悲叹可能会被贼人屠杀的下场。

一片混乱之中,成钰拉着阮茵陈回到了之前的房间,拿走各自的东西,又走到纪珩翻墙离开的那处墙根。她眼神亮晶晶的,似有期待。“阮姑娘可缓过来了?”

茵陈点头,“只渡给你一半,自然无碍。你是想翻出去,找你的弟弟吗?”

成钰搬来两块石头,叠放在一起,再笨拙地爬上墙头。跨坐在上面弯腰拉茵陈的时候,成钰一拍脑袋,“哎呀,那个苗女乌当,忘叫她和我们走了。”

阮茵陈直接飞身跃起,抱着成钰一齐落地墙外。“无妨,我先陪你去找你阿弟。掖庭偏远,叛军一时不会到这里来,反而安全。”

成钰却摇头。“我不找纪珩。抱歉,之前骗了你,我其实不姓纪,他也不是我的兄弟,只是朋友。我其实叫成钰。”

“好,成钰,你现在要去哪儿呢?”

“今日宫中大乱,正好助我,我要离开建康宫,你要一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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