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书吧

繁体版 简体版
趣书吧 > 宫城雪 > 第29章 乱时生变

第29章 乱时生变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好。”阮茵陈点点头,并未有一丝犹豫。

两个女孩双手紧握,奔走在黑夜深宫之中。弯弯绕绕,兜兜转转,她们穿过一道又一道宫门,迎来一堵又一堵宫墙。

春夜里风起微凉,她们身后的天际灼烧炙热,面前则是矮门小道,无尽黑暗。

“我之前出宫便是被人从此处送出去的,回宫也是原路返回,不会错的。”成钰语气难掩兴奋,夜色昏暗,也难以忽视她眼底眉梢的雀跃期待。

她即将走出去,走出这重重深宫!之后是去北方看雪还是西行巴蜀?其实无论何种选择都能令她振奋、狂喜,甚至为此热泪盈眶。

摸索着岩壁慢慢前行,完全置身于黑暗之中的成钰,心中的喜悦渴望还未完全平息,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万一自己出不去怎么办?

成钰暗骂自己,赶紧扭转内心想法,刻意地默念吉祥的说辞。行进不久,她感知到一股沉闷压抑的气流,颤抖着手向前伸去,是空的。

心中的窃喜雀跃还未浮现,成钰脚步又往前走,再走,手指顿时触碰到冰冷的石壁。

成钰不愿相信,几近疯狂地摸索着其他地方,乞求能在某处寻到出口或机关。石壁潦草粗砺,并不平整光滑,成钰触摸得满手伤口,终于死心接受这一切。

“怎么了?”

“抱歉,出不去了。可能这个密道,被人发现封上了……”

“没关系。”阮茵陈温柔地牵过成钰的手,掌心微凉,却能将对方糟乱惶恐的心,熨贴得平整。

成钰不想杵在原地品尝彻底这份失望的滋味,于是当机立断,拉着茵陈转身往回疾走,冲出了密道。二人大口呼吸着,喘息间,成钰抬头仰望,发现之前冲天的火光偃旗息鼓,留下道道黑烟。

来回折腾了一番无用功,阮茵陈却并不恼怒,甚至有些为成钰难过。尽管不善言辞,茵陈还是出言安慰几句,随后问道:“成姑娘,现下何去何从?”

“你还认得回去的路么?不如你先返回掖庭找乌当。我去显阳殿。”

茵陈并不识得宫里各殿之名,听到此名,只觉隐隐的熟悉。“不,我同你一起去,多少有些照应。”

“你是宫外之人,行踪到底不如我方便,”成钰冲她莞尔一笑,“阮大夫放十万份心好了,我不会让自己受伤的。”

“那好。”茵陈点点头,表示自己记得回去的路,并未阻止对方离开的步伐。忽然,她开口道:“显阳殿,是叛军兵乱之地吗?”

“乱时生变,变则逢机遇。我既出不去这建康宫,总要去搏一把,寻点功赏才能养好这幅身躯啊!”成钰语气轻松,面上也一扫阴霾,绽开笑颜,笑意中透露出难见的友善亲和。

“可是……”

“放心吧,我会保护好自己,小心行事的。可不能辜负阮大夫给我的一身力气啊。”

阮茵陈见对方去意已决,不好再留,只好拔下发间的银簪,交往成钰手中。

成钰挑眉,接过银簪在上面轻轻拨动,那簪子瞬间化作一根七寸利刺。她揶揄道:“我可记得这根簪子呢,初见你便是用它插进我的左侧肩膀。”

阮茵陈坦然以对,恬然淡定道:“当然,足以说明成姑娘能靠它防身自卫。”

“谢了。”成钰将自己的绿檀木簪换给茵陈,利落收整敛容完毕,在下一道宫门处,便与对方分道扬镳。

当越往显阳殿方向靠近,除了愈发浓烈呛人的滚滚黑烟,亦有更多身披铠甲腰佩软剑的羽林郎将巡逻,对众人加以严苛的排查。成钰不便靠近,只好原路返回。

人人皆称今日贼人生乱,才有了显阳殿一场大火。可这一路未曾听闻一丝兵变厮杀的动静,建康宫到底不比阿房宫有气候不齐之广,成钰自认听不见的“外臣领兵”、“攻殿弑君”,便是不曾有之事。

思来想去,应是宫里人起的乱子,人数应当不少且杂乱,方能有四散逃乱,禁卫戒严抓人之势。既然是宫人败逃,他们又会往何处逃呢?

成钰鬼使神差地想起了方才所往的密道。理智告诉自己不会碰巧,可现在也想不到有更好的地方……

成钰深陷沉思,待穿过了云龙门,才回神惊觉习惯使然,让她走在了回含章殿的路上。又恍然发现,如今碰见的羽林郎将皆不佩剑。

不出意外接连被拦下盘问几次,成钰假装自己还是含章殿的宫婢,称太子担忧陛下皇后,见大火已灭,特派婢子外出察看情势。这番应答滴水不漏,侥幸蒙混过关。

“小玉娘,快快回宫禀告太子殿下吧。可不是谁都像我们这般好说话。”

“就是就是,今晚抓的就是你们这些宫女。届时倘若人抓不齐,逼急了就拿你们这些乱跑的屈打成招。”

“去去去,他唬你呢,你这样年轻貌美的小宫女,显阳殿现在抓了一堆,不缺你去冒充顶罪。”

成钰佯装瑟瑟发抖,哭哭啼啼地在一行男人满意的目光中道谢辞别。背过身去的成钰,当即止了眼泪,变了脸色,一副森冷决然的模样。

原来今夜是宫女纵的火、生的乱。难怪仅有显阳殿一带的羽林郎将佩剑,想来抓宫女于这帮汉子而言轻而易举。

显阳殿内现在多的是年轻宫女……意思是还缺年老的宫女吗?成钰今日得了阮茵陈内力相助,病痛缓解,体泰身舒,自然福临心至,头脑灵光不少。

她自然而然想起这宫里的少有人知道的偏僻小道,一般只有上了年纪的宫中老人才知晓。成钰入宫早,肯记路,知道的也不比那些老人差。

一个被追捕的年老宫女,既要逃走,总归是会走那几条道。而护卫皇城的羽林郎将,则往往会规矩地值守在各大宫门附近,一时疏漏,迟迟未将其逮捕也情有可原。

成钰闭眼回忆,脑海浮现建康宫地图大致方位,将那有逃出一线生机的密道,与几条小道以及显阳殿附近相连,思索良久,还真能从中择出一条较为通顺的道路。

成钰赶忙按照自己所猜所想上了路,没过多久,远处闪过一道人影,脚步飞快,行迹可疑。没有预兆,也无惊喜,成钰内心平静,对此感到毫无意外。果然势在必得之事物,不会有任何不安。

成钰匆忙跟了上去,见对方未有警觉,遂大着胆子稍稍凑近几步。晦暗不明之际,看清了果真是女人身形,灰扑扑的穿着打扮,堪比掖庭的奴役。只是那耳间晃动的金耳坠子,暗夜里也有微光闪动。

不再犹豫,成钰伸手下簪,拨动出刺,随即抬手掷去,下一秒便把那鬼祟的女子刺伤倒地。成钰赶去拔出长簪,当作利刃抵在对方喉间。“从显阳殿逃出来的?”

“不,不是不是……你,你要做什么?”女人忍痛出声,恐惧到浑身发颤。成钰垂眸打量了此人一番,体型臃肿,呼吸声尖锐急促,一双大眼暗淡无光,应该是个中年女人。

“娘娘派我来的,你说做什么?”

“哪、哪位娘娘?!少来弄虚做假,不就是唬我,要从我这拿些钱财么!”

这女人虽说害怕,倒也禁吓。成钰思忖道,还是先打探出对方名字吧。

成钰将长簪往皮肉处压紧压实了,惹来身下人的疼痛挣扎。“我跟了你一路,脚步声并不隐秘,哪怕屡次靠近,你都未曾觉察,可见你不通武艺。我若是剪径之徒,早早痛快杀你劫走钱财,何苦在此逼问你?说,你是哪个贵人身边的?”

“我不知你在说什么!我不是从显阳殿出来的……”

“不说也罢。”成钰耐心尽失,伸手打晕对方,便去寻禁卫告发。起初只来了两个年纪轻轻的,并未识得这中年女人,只当是偷盗宫内金件的,便连同成钰一起带走。

偏巧半路上遇见了桓铖。“站住。你们抓到了夏春?”

两个年轻的禁卫面面相觑,实在地将事发经过一五一十禀告。桓铖皮笑肉不笑的,眼神怨毒地望着成钰。“又是你,竟然还没死?”

“桓中郎将……瞧我,说错话了,现在是羽林郎将。”成钰面色不掩厌恶,语气讥讽。“羽林郎将莫不是要争功论赏,抢走婢子抓住的逆贼?”

“放肆,一个贱婢胆敢出言不逊,嘲弄羽林郎将!”与桓铖一同前来抓捕的同僚厉声喝止成钰,随即命其一同押往显阳殿前,听凭发落。

起身交错之际,成钰猛然往桓铖扑去,紧紧抱拥,可怜兮兮地哭喊道:“桓公子,奴婢知错,玉娘知错,玉娘不敢了!桓公子救我!”

成钰被周身的禁卫拽开一点距离,她仿佛不死心一般,双手死死攥住桓铖的小臂不松开,竟无人能一时间迅速拉开。

年轻女娘的纤纤玉手总是多留长甲,不一会儿就给桓铖的手腕抓出好几道血痕。

“撒开!”桓铖一脚踹开成钰,怒吼道:“你发什么疯!”

成钰双眸闪现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随后又挨了几下男人们的掌掴后,便顺从地被押往显阳殿。

至于双手鲜血淋漓的桓铖,很快感到一阵晕眩恶心。他不难猜出,是成钰所作所为。

待进了显阳殿,满目皆是废梁残垣,烟熏火燎。院中跪着一众衣衫褴褛,遍体鳞伤的宫婢,地上浑是木炭焦黑一片,其中参杂着道道死者被拖拽离开的深红印迹。

前殿坍塌半座,因救援及时,火势未曾殃及到后殿。如今的显阳殿灯火通明,禁卫将其围得水泄不通,君王连同闻讯赶来的皇后正安坐于后殿之中,派遣身边亲宦,里外传讯,审判此夜荒唐诡异的恶行。

入了这等荒乱凋敝之地,桓铖也有了几分愤怒的勇气——今夜是一群宫女联合弑君未遂,情势危急,惊魂未定的君王特许在前院内重刑讯问,免了入狱等一系列繁琐程序。

有了这般天时地利人和,如今桓铖在此弄死、弄残成钰,左不过一句“臣猜测此女亦有攀连”,便可敷衍了事。

于是他不容分说地将成钰拖至宫殿角落,恶声恶气逼问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下蛊啊。石头蛊,折磨人病痛难忍,日渐消瘦,我对你可好了,都舍不得你即刻去死。再有三五年,你才入土为安。”

“贱人!”桓铖暴怒,一手掐住成钰的脖子,将其悬空吊起。这一举动惹来不少侧目,却也无人阻拦。

成钰垂死挣扎,始终无动于衷。终于,桓铖松开手,将她扔在脏污的地上。“解药,不然我就杀了你。”

成钰经过一阵剧烈咳嗽后,奄奄一息道:“那可是我……咳咳,重金托人,欠了不少人情,唉,弄来的苗疆毒物……特意为你定制的呢。你杀了我吧。杀了我,解药你再也没有了。”

桓铖怒气滔天,毒打成钰一顿,想以此解气。可怒气未平,导致气血翻涌,几乎在某一瞬,险些让他断气身亡。

半跪在地上,缓了半天终于神思清醒的桓铖恨恨道:“你究竟要做什么?!”

“我要的,很简单。要让陛下、皇后,显阳殿所有人都知道,夏春,夏春是我抓来的!最后,论功行赏,我可以,得了赏赐,离开永禾宫,去到别的嫔妃宫中。”

桓铖匪夷所思道:“居然不是谋求升迁当女官。你想继续当个奴婢有何难?何须下毒害我!”

成钰体力恢复些许,摇摇晃晃从地上爬起站稳。她神色冰冷,字字戳心。“是吗?倘若不用蛊毒压制着你,你肯让我认赏吗?桓铖,你不抢功,你品行高洁。可方才与你同往的羽林郎将,他呢?他也同你一样,清操过人,不争不抢吗?”

“好,好,算你狠。”被戳穿的桓铖脸色难看十分,旋即他忽然想到反驳的理由,面露兴奋,尖酸刻薄道:“可你空口白话,谁会信你?你武功早已全废,我看出来了,你只是运气好,碰巧遇到了夏春。”

成钰不慌不忙道:“可以验伤,夏春身上的伤口,羽林郎将根本无可所致。我虽武功全废,经验却在,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中年人,何困之有?”

“哼。”

“别哼了,要是晚了,夏春被算作他人之功,我便催动毒蛊,让你死前都见不上太子殿下!”

二人目光交汇,电光火石间,有无数恨意与理智的纠葛飘散其中。终是成钰技高一筹,让桓铖纡尊降贵,忍辱退让一步。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123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