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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盗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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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镜慌了神,那抹腊梅香似乎又萦绕在他鼻尖,虚无缥缈却又那么真实。

赵祈有一瞬间失神,他在责怪自己

责怪自己为什么要离开,责怪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回来,回来去找明镜,跟他说句生辰安乐。

那样或许明镜就不会去什么厨房了。

离这人近些,怕被看出端倪,离这人远些,又总怕这人出事。

赵祈分不清,到底该站在这人身边的哪个地方才算合适。

可转念一想,以前离得远,也没见明镜就把自己护好了,那以后就站近些,起码有什么事自己能知道。

“那么晚了,你还去厨房做什么?”赵祈站直,面色如常。

见他没事,明镜心下松了口气。

夜里赵祈路过明镜房前时,明镜是在的,他听到赵祈一轻一重的脚步就知道他骨痛发作,便想着去烧点热水,好歹能缓缓。

却不想遇到这事。

当然不能实话实说,不然只会让眼前的人自责。

这是他的心甘情愿,与赵祈无关,况且这只是一个意外。

“贵人不去看看那几个窃贼是怎么回事吗?”

“我去看他们做什么,你不怕我去杀了他们?躺下。”语气不容置喙,“你也看出来了?”

明镜顺从躺下:“嗯。贵人又是怎么瞧出来的?”说着把一旁自己那件僧袍递给赵祈,“贵人把这个披上,屋里没有炭火,当心着凉。”

接过染着香火味的僧袍,心头的火稍稍熄灭,赵祈给自己搬来一张凳子坐下:“谁家强盗打劫连刀都不知道磨,还别把镰刀在身上——他们只是一伙农夫。”

明镜点头:“我想他们也没想要伤人性命。”

“他们没这个胆子,但是,”赵祈看着他,“不管他们有没有那个胆子,伤了人是事实,今日我没要了他们的命,那以后呢?若是他们得了手,去别家偷,被抓到照样没命活。大燕的律法不是摆设,他们该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

明镜心知赵祈的话没有错,但他心里有自己的打算。

“哟?我一天不在,怎么就出事了?”赵祈刚给明镜换完药,张楚就从门外出来跳进来。

明镜的脸色好些:“没事,被人不小心刺了一下。”

赵祈一声冷哼从鼻出:“刀上的锈也不知是刺进谁的胸口。”

“贵人,”明镜笑出声,“别生气,真的是不小心,我当时只是想开门问一声,不想把那贼吓到了,情急之下才刺伤我。”

还没等一旁的张楚插上话,赵祈就带着换下的药摔门而出。

“这小祖宗吃火药了?说话这么冲,禅师你伤哪儿了,我看看。”张楚欲上手查看。

“没事,贵人说的气话,是我不当心,让他担心。”

“不许看!”门口传来一道声音。

张楚纳闷儿,不是走了么,怎么还在门口

“哟,敢情明镜禅师是你一个人的宝贝疙瘩,捂着别人看一眼都不行。”

“哼!”门外传来重重的脚步远去声。

张楚正色道:“禅师,到底伤哪儿了?公子气成这样,肯定不轻。快给我看看,别给耽搁了。”

明镜摆手:“已经无碍,贵人替我处理过了。”

张楚一想:“也对,公子别的不会,处理刀伤的手艺还是有的。”

“为何?”

“他之前练刀总把自己弄伤,都是他自己处理,不让我插手。公子那人禅师你也知道,脾气倔着呢,伤口轻易不给人看。”

明镜不语,张楚瞧见道:“禅师你也别多想,他身上就是伤着烂了,告诉谁也不会告诉你,他见不得你照顾他把自己弄得憔悴样,你不知道正常。”

明镜:“那张大人告诉我,不怕贵人恼吗?”

我懒得看两个锯嘴葫芦扎堆坐。

张楚心里白了两人一眼。

“怕什么,兴许你知道了还能让他留着点命。对了,那贼上了你,公子没把他杀了?”

“没有,我拦下了。”

怕也只有他拦得下。

“禅师,你也留着点命吧……那贼什么来历可查清楚了?”

屋外响起风雪簌簌声,大雪掩埋了一切生机。

“不过是几个被逼上绝路的百姓罢了……”

可被逼上绝路的,真的只有几个吗?

大殿上,三个大汉跪在地上一个劲求饶:“求求大师别送我们去官府,我们一家老小就指望我们哥几个过日子啊。”

三人的手脚都被捆着,行动极不方便,却还是坚持朝觉妙磕头。

觉妙叹口气摇头,转而看到人群后赵祈:“殿下……”

赵祈拨开一众,走到三人跟前。

大汉看着停在面前的脚尖,猛一抬头,撞上赵祈阴沉的眼,像是见到活阎王,只觉脑袋还在隐隐作痛,吓得瘫倒在地。

身后两人跪行过来想把大哥拉过护在身后,可奈何小腿上的两条口子呲啦啦地痛,行动起来十分狼狈。

“明知要吃官司,为何还要冒险偷窃。”

赵祈森森刚开口问道。

地上三人先是一愣,后开始哭诉:“公子,求你饶了我们,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啊。”

“今年幽北边关吃了败仗,家中被点去的当兵的娃娃一个都没能回来,可朝廷征税还是算上了他们。偏偏今年遇了天灾,地里根本收不下几颗粮食,官府老爷确实不管这些的,说我们家就该交这么多,少一颗粮食,来年都得翻倍。”

“公子,我们家连来年的种粮都交了,还是不够。眼看就进腊月了,田里连野草根都挖不出来了,大人饿着可以吃树皮,观音土,可娃娃不行啊。我们家的娃娃才两岁大,他们吃不得这些啊。”

一字字,一句句,声泪俱下,像是一把刀狠狠扎进赵祈胸口,让他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这就是如今的山下尘世吗?

何种世道才会连死人税都敢征。

仔细看地上三人,除了身量高,只剩下面黄肌瘦,杂乱的鬓边生着簇簇白发。

“张楚,”赵祈朝身后喊了一声。

“公子。”

赵祈挥手示意他,张楚会意出去,不一会儿折回来,手里拿着包什么东西。

地上的三人还在磕头,求着饶命。

张楚绕到背后替他们松绑,手脚被松开,三人一懵,齐刷刷望着赵祈。

“大燕律令规定:盗罪,取非其物,凡盗窃己行而不得财笞三十。国在则法必依。”

听到这儿地上三人抖成筛子。

“你们受那几下不比笞三十好到哪儿去,所以我不会再送你们到去官府。起来。”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三人忙磕头道谢,互相搀扶着站起来。

“给他们。”赵祈说完出门。

张楚语气不善:“这些银钱和伤药你们拿着,不可再行歹事,若你们觉得来一趟就能得好处,把这当成财路,也尽可告诉别人。只是,下次再来,可就得留下点什么胳膊手指什么的了。”

“多谢公子,我等万万不会了!”三人面面相觑,“可否留下公子贵名,我等以后好归还公子银钱。”

这话让张楚收起脸上的阴霾:“不用你们还,若觉得受之有愧,日后多行善事。”

觉妙吩咐渡清带上些米面送三人下山。

抱着怀里沉甸甸的包袱,三个汉子过意不去:“小师傅,我叫张大,这是我两个兄弟,张二张三。这个,昨天夜里那位被我伤着的禅师是?”

“那是我明镜师兄,”一想到这人伤过明镜师兄,渡清就不想给他好脸,可自己是出家,喜怒不可过度。

张大念了两遍明镜的名字:“小师傅,劳烦你代我向禅师道谢,昨晚若不是他拦着,那位青衣公子一刀下来,我们老哥几个就没命在了。他俩关系很好吧,看昨晚那公子的着急样,跟亲兄弟一样。”

这人怎么话这么密呢?

渡清忍住挖耳朵的冲动:“什么公子公子,那是九殿下,张恩州将军的外孙。好了好了,到了,下山去吧。雪大,看着些路。”

张家三兄弟被冻僵的脑袋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消息,就被风雪裹挟着匆匆下山。

傍晚。

张楚看着伏案抄经的赵祈:“做不来狠心人还非要起那个式。”

回应他的是一记眼刀。

张楚还要开口,被人抢先:“军营里的军规铁律你守不守?”

张楚张着嘴巴没声,赵祈抬头:“无规矩不成方圆,在哪里都一样,做错了事就要领罚,任何人都一样。”

“脾气倒是跟将军一模一样。”望着赵祈一脸的严肃,张楚嘴里嘟囔。

腊月的雪大片大片地下着。

“那你还是打算在这山上待着?”昏暗的屋里,张楚冷不丁冒出一句。

沾满墨的笔尖悬在半空,等不及落笔的墨汁先滴落在宣纸上。

“等。”

等一个下山的机会,等一个亲手结束这场大雪的机会。

“明镜,还记得为师曾问过你的那句话吗?‘三界无安,犹如火宅,众生充苦,甚可怖畏。’今日为师再问你,你如今怎样看待这句话?”

觉妙盘腿坐在蒲团上,闭着眼转动手里的念珠。

“师父,弟子今日之回答仍依当日回答之旧。弟子不相信世间的人心中充满苦难,人心若尽数是悲惨,不见半分希望,与阿鼻地狱的恶鬼无二。”

觉妙气急,连那花白的胡须都都跟着打颤:“你到底想说什么?”

明镜平静地看着他:“弟子要下山。”

“师父,若弟子今生只顾自端坐在佛前,心安理得地接受供养来的饭蔬,弟子这一生恐怕都参不透佛法奥妙。佛说三界无安,尽是苦难,可若弟子不亲历苦难,怎知苦难。入了苦难,弟子方能度化众生于苦难。”

要想参破其理,唯有感同身受。

无论是少时那个哭着求佛祖保佑她丈夫的妇人,还是前几日不顾名声也要铤而走险来慈恩寺偷盗的农夫。

他们都是不得已而为之,他们不信佛吗?他们信,从当今王后宣扬佛法开始,他们就开始坚信佛祖能拯救他们。

那为什么他们还痛苦?

心中禅解救不了身上伤。

明镜不知道世间还有多少种苦难是他没见过的,但他能肯定的是,绝不止他见过的这些。

若他不能与众生感同身受,他又怎配为众生解惑。

他要下山,亲自走过四海八川,感受众生感受到的苦难,了解他们到底生活在怎样的困顿中。

觉妙捏着手里的念珠:“原以为经历上次一事,你会有所悟。好,你要下山就下吧,我不拦你。打算何时启程?”

明镜心头一动:“来年十六。”

起码,得陪那人过完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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