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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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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的燕王宫内,觥筹交错的百官宴上,无数官僚推杯换盏。

歌舞笙箫。

李叔和借口透气来到花园内。

“李大人。”一队宫女路过行礼。

李叔和点头,看着湖中的芦苇被风吹动。

他头也不回道:“吴公公不在王上身边伺候,跟着老夫出来所谓何事?”

身后人影微动,吴不悔从假山后出来走到他身后,躬身行礼,道:“李将军。”

李叔和斜了他一眼:“吴公公不是为了跟我赏月的吧?”

吴不悔一笑:“老奴不及将军雅兴。”

李叔和:“不及?曾经的郎中令吴大人是何等风姿绰约,竟会说不及老夫有雅兴。”

“往事已矣,不值得让将军挂齿,”没有恼羞成怒,吴不悔仍是语气淡淡的。

他这样让李叔和想起一个人,同为武将却一身君子气的人。

“吴公公有话便直言。”他懒得再虚与委蛇。

吴不悔走到他身侧行礼:“齐大人入狱已久,正值佳节,望李将军开恩,准他与家人团聚。”

李叔和弹了弹身上不存在的灰,讽笑道:“吴公公方才也说身为郎中令的吴大人已是往事已矣,您做好现在的本职便好,至于开恩,这话您应该对王上说,吴公公。”说罢轻蔑地拍拍他的肩膀回去宴席。

吴不悔脸上没有难堪,惠风见李叔和的身影远去,忙从暗处出来:“师傅?李大人还是不愿高抬贵手吗?”

芦苇荡里散开一声长长的叹息。

散席后,赵礿摇摇晃晃地往东宫去,瘸了一条的腿让他走路并不稳当,偏他极要强,宫人要去扶他,都被他打下去。

“我来吧。”身后一道女声拨开他们。

众人转头行礼:“太子妃。”

柳似月示意他们让开,上前去扶住赵礿的一只手臂。

赵礿喝得伶仃大醉,大致看清是她后,随意地说了一句:“今夜我去王良娣处。”

柳似月温顺地把头一点,心说,你去何处干我何事。

柳似月坐到镜前正让宫女替她卸下满头珠钗时,听殿外宫人来报:“不好了,不好了!”

柳似月转头不悦道:“胡言乱语什么!

“李良娣……坠……坠湖了……”

还以为什么大事,她又坐回去:“坠湖了就坠湖了,捞起来就是。”

李良娣是赵礿的上一个宠妾,已有身孕三月有余。

怀着孩子还这么不小心……

“太……太孙,也坠湖了……”

不等他说完,柳似月已经快步冲了出去。

“尚湖在后宫御花园,太孙身边跟了那么多人都是干什么吃的,给我去查,到底是怎么回事。”牵扯到太孙赵文祯,柳似月脸上已全然没有半分温顺可言。

俗话说,莫再背后论人事。

来人告诉赵祈有位姑娘在寮房内等他时,他便想起昨夜和明镜说起的事。

“姑娘?”王闻向赵祈投去疑惑的目光。

赵祈扶额,显然王闻是误会了。

“齐御史家的三小姐,我曾与她有过一面之缘。”

王闻恍然大悟:“哦。”

思索片刻后又问:“她来找你做什么?”

赵祈笑道:“我也想知道。”

“多谢禅师。”

寮房内,齐霜姝接过明镜递来的茶。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眼前的和尚有些眼熟,但就是想不起在哪见过。

赵祈:“齐姑娘。”

明镜见赵祈进屋,身上也没拢件厚衣服,便一声不响地退出去

齐霜姝:“赵公子,”说完又察觉自己言错,“不对,应该是,羌春君。”

赵祈没有纠正她,只是问她来找自己有什么事。

窗外飘着细雪。

“听闻慈恩寺的腊梅是整个大燕都少有的美,上次没能看到,不知羌春君可否愿意再陪我去看看。”

后山的腊梅早已经败了,只怕齐霜姝之意不在腊梅上。

赵祈应下,一副谦谦公子的模样。

写春把伞递给齐霜姝,两人刚踏出门就撞见回来的明镜。

“要出去吗?”明镜把手中的大氅递给赵祈。

赵祈接过:“齐姑娘想去看看后山的腊梅,我带她去看看。”

明镜点头,见两人只有齐霜姝手中一把伞,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把油纸伞。

“还在下雪,若山路滑莫要贸然。”

赵祈笑说啰嗦。

齐霜姝在旁边看着心里觉得哪儿不对劲,一时又说不上。

见明镜把路让给二人,便也没有再细想。

“那么怕他跟那姑娘撑一把伞啊?”

张楚不知从哪儿跳出来。

明镜:“张大人又被听以姑娘赶出来了?”

张楚身形一斜。

谁也别捞着好。

“我是应公子吩咐与听以查事,某人把公子带走,害得我连公子的生辰酒都没喝上。”

其实是听以不让他在寺内饮酒。

明镜一言不发转身走开,一番义正言辞的解释也不知他信没信上几分。

赵祈走在齐霜姝前面,两人各执一把伞。

腊梅花瓣落了满地,碾进土里。

齐霜姝如葱般的指尖触碰梅枝:“羌春君是知道此时落梅满地的吧。”

赵祈:“但我想,齐姑娘要自己亲眼见了才会信。”

齐霜姝一怔,旋即含笑道:“羌春君慧眼识人。”

识出她是个不见黄河不死心的人。

“齐姑娘既然知道腊梅铺地,此番前来想必意不在赏梅吧。”念珠顺着他收伞的动作与腰间的白玉司南佩碰撞,引起齐霜姝的注意。

“上次不知羌春君身份尊贵,礼数不周,望羌春君海涵。此番前来,是希望羌春君能出面搭救我父亲,做我齐家的贵人。”她欲郑重地向赵祈行了一个大礼。

一个伞头替主人扶住她,主人道:“齐姑娘不必如此,我并没有答应你什么。况且,齐姑娘难道不知道,我在今岁以前,是个连宫门都不被允许进的戴罪之身?”

齐霜姝自然是听过这个大燕九皇子的一些传言,但她不是一个喜欢搬弄是非,人云亦云的人,她只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人和事。

她相信这个身上流着张家血的公子不会见死不救,她有七成胜券。

“羌春君应是对我父有所耳闻,他不是一个擅权的奸臣,更不是追求权力的权臣。蒙此一难,只应得罪小人。”

赵祈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堂堂大燕大将军,手握兵符,号令百师,被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成为小人。

若不是李叔和成了糨糊老虎,便是眼前这位姑娘绝非着眼描眉刺绣。

齐霜姝继续道:“如今大燕三公,丞相柳修章在朝中大肆拉拢人心,他身居高位,所以即使明知跟着他终会落得棋子的下场,仍有许多人巴望着得他重用。太尉,”她冷笑出声,“也就是大将军李叔和,张家军覆灭后,军权落入他一人之手,他反或不反,一念之间罢了。”

她细细地向赵祈推演着当今局势。

赵祈:“而御史齐大人,是唯一能与他们分权抗衡的人,对吗?齐姑娘。”

齐霜姝看着他点头如是。

赵祈反笑:“齐大人既然能与他们抗争一二,想必朝中也并非孤立无援,为何无人伸以援手?”

林间风扬起齐三小姐的鬓边青丝,她端然站立在败梅间,眼中是尽是决绝。

“明哲保身,”她说,“爹爹曾对跟随他的人说过,若遇灭顶之灾,宁留寸草,春风吹之即生。”

所以宁愿看着领袖倒下,什么都不做?

赵祈对这个“齐党”来了兴趣。

赵祈:“那齐姑娘认为,我该怎么做才能救出齐大人?”

“羌春君知道的,羌春君放心,若能救出我父,齐家往后便是羌春君在朝中的臂膀……”

“若不能呢?”

齐霜姝闻言,眼中的决绝更深:“若不能,齐家只有带着昔日赵言玉大人的遗志死而后已。”

齐时业追随的,是赵言玉的步伐。

庆平二十年春,赵祈平生第一次踏进大燕的金銮殿,在满朝文武的注视下,他淡然地朝王座上的那个人行了一个君臣礼。

许多年前的这个地方,站着另一个一心为大燕鞠躬尽瘁的人,那位温其如玉的大人早已饮恨而别,赵祈是他的死而后已。

“这是什么?”

静穆的大殿内,明镜跪在佛像脚下,一本被翻脱线的书被觉妙扔到跟前。

明镜向来很敬重觉妙,换做别的,他会乖乖认错,然后虔心向觉妙请教,可现在……

稀稀拉拉的书页被扔得满地都是,收敛起来也一时难分前后。

“明镜,为师且问你,这是何物?这与我佛门何来半分瓜葛?”觉妙气急。

“师父息怒。”他把头低着,却无半分悔意。

觉妙心痛地盯着这个他最看重的弟子看了好久,他曾向许多同门说过,明镜如同佛祖指尖莲,是少有的慧根。

“明镜,是因为九殿下吗?”

跪着的那个人肩膀微动,觉妙闭眼把脸别开。

“你可知,他这一脚踏进宫门,走的就是一条不见血不念归的路。你……为何要陪他去那尸山……”

明镜跪得端正:“‘大地及日月,时至皆归尽。未曾有一事,不被无常吞。’弟子曾允诺贵人,他的影子站立的地方,回头便有我,弟子不可失信。”

一时之间,觉妙竟觉说不出话。

他想起明镜刚上山那会儿,总是喜欢一个人一言不发地坐在一个角落,吃饭也是,打坐也是,做什么都是。

他很乖,很懂事,小小的人儿早早地学会了不麻烦人和照顾人。

觉妙从未想过,这些不是一个几岁的孩童该懂的。

明镜似乎从小到大都无所求,可明明没人教他要这样做。

可如今,这个他亲手养大的孩子,在他不经意间,早已不是只求卷中法的孩子了。

也是这一刻起,他才发现,明镜要先是自己,再是他的弟子。

“也罢,你去吧。”他无力地挥挥手,带着些宿命般的妥协。

那就去吧,他与之同行的是张将军的孩子,这或许也是冥冥之中的命中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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