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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柳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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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见没。”

“看见了,一晃眼都这么多年了。唉,不容易啊。”

下了朝的燕王宫外,三三两两的官员结伴出宫门,赵祈站在台阶上的大道中间看着天边盘桓的飞鸟。

他此刻身着玄青色朝服,他想起清早出门时,张楚说他穿这身衣服好看来着,铜镜里的身影有些模糊,看不太清。

不过他本也就该穿这身才对。

朝会上频频有人向他这儿投来目光,这些目光里,有探究,有好奇,不过更多的是惊讶。大概所有人都觉得,七年前被打入天牢的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机会站在这个地方。

赵祈默默站到一旁,宽袖正好遮住手腕上的念珠。

可惜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意料之外。

过往的人经过他时大多选择快速走过,偶有几个会向他恭敬地行一礼,称他一声“羌春君”。他也笑礼貌性地点头回应,并没有过多言他。

终于,他等到了要等的人。

不远处一群人拥着谁谈论着什么,慢慢走近。

“李将军。”

赵祈弯下腰向人群中的一人行礼道。

众人见状停下,看得出来他们并不打算理会赵祈,只是被赵祈这么一拦,想假装没看见都难,一个个脸上挂着面具似的假笑弓身回礼,又转头去看李叔和的反应。

李叔和抚着花白了的胡子,眯着眼审视地看着对面的人。

长长的宫道尽头有一棵柳树,此刻正抽出嫩芽,在风里飘摇。

赵祈率先开口打破沉寂:“李将军安好?”

李叔和背着手:“托羌春君的福,老夫身子还算硬朗。”

赵祈嘴角勾着笑:“晚辈没有福托给将军,给将军福的该是另有其人。”

一句话让两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

李叔和站到那棵柳树下,布满皱纹的手摸着同样满是皱纹的树干。

这里曾站过许多人,如今树尚存,当初的人却已经不知去向。

“你来找我所谓何事?”

柔软的柳枝落入赵祈手中:“李将军镇守边关多年,幽北的黄沙迷了将军的眼时,将军会自剜双眼以求翻出眼内的沙粒吗?”

李叔和没有答他的话。

“李将军不是舍本逐末的人,自然不会,对吧?”赵祈自顾自地说,“朝堂如沙场,将军又为何要选择自剜双眼以求取出眼中沙粒呢?”

李叔和不傻,什么自剜双眼,什么眼中沙,不过是赵祈意有所指的说辞罢了。

他语气不明道:“这不是羌春君该管的事,你只需做你的闲散皇子。”

闲散?

赵祈心里冷笑,面上却仍是□□风。

从赵恪允他步进朝堂的那一刻,闲散二字,就跟赵祈的余生无关了。

但他开口说得却是:“李将军说的是,晚辈只是想提醒将军,将军是行伍之人,没有久留上都的道理,等将军一走,若朝中没了齐御史一方势力的牵制……王上如今是什么模样你我心知肚明,届时将军再回上都城,将军认为,那把椅子上坐的会是谁?”

“朝中无人搭救御史大人,那是因为齐御史得罪的是将军,这就已经够说明将军在朝的地位了,将军大可放心。”

半晌,李叔和看向满树的嫩芽,赵祈见他的态度,恰好时机要告辞。

李叔和看见被赵祈握在手里半天的柳条被他完好无损地松开,赵祈垂下手,正欲转身的瞬间,宽袖下晃荡的念珠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晃羌春君在慈恩寺中已经七年了……”他似有些怅然。

赵祈疑声转头看着他:“将军说什么?”

李叔和面色如常:“无事,老夫觉得羌春君的玉佩不错。”

赵祈收敛好眼中的寒意,谦谦有礼地拱手道:“多谢将军赞誉,晚辈先行告辞。”

刚蹲完别人,自己似乎也被人蹲了。

齐显允见赵祈终于走出宫门,快步迎上去揖礼:“齐毋玉见过羌春君。”

在此之前,赵祈从未见过齐显允,不过齐显允的自报家门让他没有废多大劲把他对号入座。

他回礼:“赵祈,赵霁月。”

齐显允激动地拉住他的手:“霁月兄,求你万万搭救我父。”

一边说,一边拉着赵祈的手狠狠地晃。

“毋玉兄,”赵祈咬着牙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奈何齐显允看着一副书生样,力气大得惊人,不留神还抽不出来。

“毋玉兄,”赵祈用力,终于抽出手来,对上齐显允那双不知所以的眼睛,他暗暗在宽袖中甩甩手,像是沾上了什么脏东西一般,“我们边走边说。”

齐显允连连答好。

两人挑了一条人少些的小巷走。

赵祈在齐显允满眼的期待中开口道:“毋玉兄怎么确定,我就是赵祈呢?”

齐显允一拍手:“家妹告诉我的,她说腕上挂着一串念珠的人就是羌春君,说你许是在佛寺中待久了,很看重那串珠子。我守在那儿来来往往看了许多人的手腕,都没见谁上朝腕上还挂串珠子的,正巧霁月兄你腕上有。”

该回句什么是好?

赵祈脑子里想了无数句应答的话,若是明镜惹恼他,倒还可以拿那些话回他。

眼前这位,赵祈把笑挂在脸上,半晌后道:“有没有人对毋玉兄说过,毋玉兄不适合入朝为官?”

不是应该说搭救父亲的事吗?羌春君怎么扯到为不为官的事了?

“羌春君料事如神,确有不少人说在下天性自由,无缘官场,哦对,家妹也说过。怎么了?这与搭救我父有什么联系吗?”齐显允睁着眼睛问。

赵祈笑笑:“二者并无联系。”只是你若入朝为官,齐家坟山恐怕不多时就又该多出一座新坟,坟主亡于得罪权贵到死不知错处。

先前与李叔和所说的话,赵祈一一讲于齐显允听,说罢加上一句:“毋玉兄将我说的话尽数转告给齐姑娘就好。”齐显允感激涕零,又去拉赵祈的手,被赵祈不经意间闪身躲开。

齐显允:“今日之事还不知该如何感谢霁月兄,望霁月兄不嫌寒舍简陋,喝杯热茶,吃顿便饭也是好的。”

果然抬眼就看见好大一块“齐府”字样的匾。

赵祈婉拒:“多谢毋玉兄美意,不过今日走得急,没带银钱,初登贵府没有空手的道理,况且家中有人等,我还要早些回去。”

话音刚落,就听一个清冷的女声道:“二哥?”

齐霜姝听小厮说齐显允回来了,出来看到自家二哥,和二哥身旁站着的赵祈。

“羌春君,”她行礼。

赵祈回笑:“齐姑娘。齐姑娘托付的事我已告知令兄,姑娘往后若有所求,也可以到慈恩寺找我。”

齐霜姝:“有劳羌春君。”

二人看着赵祈的身影走远后,齐显允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什么,问道:“我没听说上都城新添了哪位新贵的宅子,霁月兄说的家中有人等……?还有,小妹,你同羌春君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家中,有人等?

不知为何,齐霜姝听到这话脑中自然而然地想起把伞撑开递给赵祈的明镜。

她转身踏上台阶:“年前去城郊慈恩寺为阿爹祈福时相识的,二哥,我们回家吧,阿娘在家等呢。”

听着齐霜姝的解释,齐显允点头如此。

春风吹过,把柳腰折。

半华山的山脚下被种满了整整齐齐的一排柳树,远远看去似是盼征人归的家中阿谁。

今天明镜没有在阶前等他。

一条嫩柳枝擦过赵祈的侧脸,有些不舒服。

他不高兴了。

“殿下?”渡风怀里抱着一大堆东西迎面向赵祈走来,本来想说什么,见赵祈的脸似乎有些黑,只好怯怯走开。

偏殿内只坐着觉妙和王闻两人不知在聊着什么,见赵祈走进来,王闻起身迎接:“公子。”

“先生,”赵祈行礼,环顾四周,“大师,明镜今日当值?为何不见他人?”

王闻回头看向觉妙,觉妙缓缓起身:“阿弥陀佛,殿下,明镜犯了错,我罚他去大殿佛祖面前忏悔。”

青天白日,忏哪门子悔。

赵祈眼中蓄着不加掩饰的森寒:“多谢大师告知。”

说完转身提脚迈出门。

“唉,”王闻看着他的背影摇头叹气,“公子的性子我知道,看样子,他俩是命里合该纠缠的,这应该就是佛门讲的‘缘’字所在。”

觉妙:“若这是明镜此生应为的修行,那老衲也就让他去了。”

大殿里的烛火明灭地跳跃着,身后的脚步声传来,明镜不用回头就已知道是谁。

那人一步一步走近,到他身侧停下,拉过旁边的拜垫坐下去,面对着门口的方向。恍惚间明镜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想起来了,那一年风雪夜也是这样,赵祈走到他身边坐下,陪了他一整个寒夜。

今日也是,不过风雪夜换做了芳春天。

“什么时候可以回去吃饭?明镜。”赵祈叫他。

“嗯?”

“我饿了。”

明镜转头看着他笑,藏在僧袖下的手指捏开两颗念珠,指尖触碰穿珠的琴弦。

“最后一次,贵人。”往后你每次进宫,我便都能与你同行了。

宽阔的管道上,有二人纵马疾行。

烟墨色长衣男子回顾身后马上的女子,大声道:“听以,公子这次吩咐行动若你害怕,可以跟在我身后。”

听以一双柳叶眼翻出一个漂亮的白眼,马鞭一扬,身下的骏马嘶吼一声飞快地向前跑去,将张楚甩到身后老远。

张楚咧开嘴角,看着那个朱色的身影前进的方向,快马追上。

扬州。

他和听以先替公子看看,不夜的火树银花到底是什么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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