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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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稷下学宫占地极广,包揽山川河流,还有几处天然温泉。

早年这地方被炮火毁坏殆尽,只剩下断壁残垣、残花败柳,看着便能惹人忧国忧民的思绪,常有文人词客不远千里来此吊唁、赋诗、投井和上吊,再加上国库空虚,便也没有修葺。如今学宫重开,天启帝特诏能人工匠,在保留前人遗迹的基础上大兴土木。

燕世子府邸位置不靠前也不靠后,但依山傍水,自有气象。

半夜三更,天幕漆黑不见月,唯有远上寒山的一点星火隐隐约约,明灭隐现。

晏起刚推门,就和里面人扑了个满怀。周衔冰身上还带着葡萄酒的香,他往窗户看了眼,低声说:“你得出宫了。”

周衔冰打了个呵欠:“宫门落锁了。”

“所以你来找我了?”

“因为我来找你,所以落锁了。”

晏起笑了:“有事说?”

周衔冰抬手遮住眼睛:“现在想来,一点小事,我不在意,你大概也不在意。”

“什么?”

周衔冰沉默好半天,才说:“学宫开课,要考试。”

讲经堂独占了座山,白墙黛瓦,曲水流觞,草木葱翠。

晏起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跟着周衔冰穿过前堂弄门,从雕花漏窗转到剪影白墙,一眼看过去全是字,墙上的纸上的石头上的正楷的小隶的狂草的赏花的听水的伤春的悲秋的,上到天文下到地理什么都有。

绕过长廊,一片偌大的花海迎面而来,簇簇白兰随风掀起阵阵花浪,暗香浮动,沁人心脾。最外丛的花掉了瓣,被两人衣袖带起的风一扫,就走了。

晏起顺手摘下一枝开得正好的花,三步两步追上周衔冰,插入他发间,再退后抱肩欣赏。

周衔冰抬手欲摘,晏起先他一步:“你不衬这花。”

周衔冰翻白眼:“那什么人衬?”

晏起招手示意他过去,周衔冰也想知道他能说出什么来,把脑袋凑近,只听他道:“当然是名花倾国,才两相欢了!”

“……”周衔冰骂道,“晏霜境!”

“别气了别气了,虽然你倾不了国,倾城还是可以的。”

晏起边跑边回头继续搓火,不料脚下踩到一颗石子,顿时数步踉跄,周衔冰下意识伸手去拉他,结果两人双双跌入花海,溅起一地落花清香。

晏起在下充当了垫板,脑袋磕到地面咚的一声响。

周衔冰幸灾乐祸:“傻逼,遭报应了吧。”

等他们走到讲经堂,第一科已经考完,第二科开考半刻钟了。

殿中桌案横纵整齐排列,满殿数百人,只闻春蚕食叶声。堂上坐了数位翰林院学士,礼部侍郎林舜居中,旁边空位不知是谁的。

林舜未训斥他们,但时间也确实不够了。

一炷香将尽,答卷还有半页空白,晏起抓着笔左顾右盼,终于略带屈辱地说出了那句话:“周衔冰,给我抄抄。”

周衔冰让开半个身子,晏起探头一看,得!比他脸还干净!

试卷批阅后要送还家族过目,晏起没有办法,只好自己写,下笔飞快,一句话能讲清楚的他只写俩字。

周衔冰自己不写就算了,还不想让晏起写,靠在一旁说风凉话:“别写了,收卷子了,你现在这样你大考能这样吗?骗兄弟可以,别把自己也给骗了。”

学考结束,学生们拿牌子选课,这时晏起才知道那个空位居然是周渺的,长宁侯还兼任书法授课。

周衔冰生日将近,他准备去长乐京挑两样礼物,回头问易水寒:“你带钱了吗?”

迟崖尔悠悠插话:“我带了。我能和你一起去长乐京吗?”

晏起分明连半个字都没提。

这人瞧着彬彬有礼、乖巧无害,却又肆无忌惮地彰显自己的本事,表面的内敛与外放的张狂却毫不冲突。

他挑眉道:“好啊,你请我?”

迟崖尔眼睛亮晶晶的,像胸口那枚离石亚蒂烫银图腾:“乐意至极。”

晏起轻轻地笑了,朝他眨了眨眼:“开玩笑的,别介意。”

这是个戏弄,但那双桃花眼弯如月牙,半真半假、似笑非笑,像是隔着云雾的花,轻易让人心神一荡。

迟崖尔捂住胸口,连带着那枚烫银图腾也落进了他掌心:“真是不留情面啊……霜境。”

晏起礼貌道:“家里养了猫,不喜欢外来人,殿下见谅。”

月色灯光满帝都,香车宝辇隘通衢。

长乐京是东都最繁华的地带,与西都万景台遥遥相对。它已经在秦淮河上燃烧了将近千年,战争与动乱都无法撼动这颗明珠的美丽,哪怕敌寇的炮火攻破了凤梧门,蛮夷的铁蹄踏碎了琉璃瓦,也只是在绕指的靡靡之音中增添了一丝亡国哀情。

兴盛时,它是王朝的象征;衰败时,它亦是王朝的象征。无数佳人才子楚迁客为它神魂颠倒、吟诗作赋,为它高歌为它痛饮,为它豪掷千金,头破血流不觉悔。

人生在世,又有几人能长乐?

遍地的锦衣玉袍世家子,熙熙攘攘,车水马龙,晏起与易水寒走进人群,像滴水入海,丝毫不引人注目。

外街是一些卖古玩玉石字画的店铺和地摊,名字也起得格调雅致,不少人成天在里头挑拣,希望捡漏后一夜暴富。

他走进一家老字号,铺子外头看着不大,里面别有洞天,各色玉石摆在木橱柜的锦绣里,在烛火下像猫的眼瞳,亮得惊人。

“一直听说京都的玉石名贵,可也不知道到底哪种玉最好。”易水寒拿起一串九连环,最顶上那只白玉环中的一点翠绿仿佛活了一样,流水般徜徉过整套玉环。

她慢慢转动环扣,只见那抹绿时而通透,时而鲜翠欲滴,可放到灯下一看,还是透明的奶白,“好神奇啊,这是什么?”

店铺老板笑道:“小姐好眼光,这是花州的‘春风绿’,当初挖出来时就是这么一整块,工匠觉着切开了可惜,就雕成了九连环。瞧这成色,这做工,都是顶尖的。五百金铢。”

晏起见她喜欢,便道:“包起来吧。还有么?”

“公子正好,我这儿还有双如意翡翠对镯,汴国名手打造,独一无二。这个六百金铢。”

一对双跳脱,也是翠浓的绿色,极其罕见的金生玉,做成了镂空的环扣环,像锁住了一湾温润如玉的水。透着光可以看见里面融着丝丝缕缕的枯白,好似雨后森林里倒映白云的湖泊,更绝的是,稍大的那只白沁如凤凰,而稍小的则是一条游龙,正正凑了个龙凤呈祥。

“这种翡翠若我没记错,寓意不大好吧?”

老板没料到他如此识货,讪讪道:“是,它是有个名字叫‘青山埋骨’。不过只是个名字嘛,重要的还是心意啊。唉,不瞒您说,就是因为这个名字,好多客人看都不愿意看它一眼,我当初下血本买的货,就砸在手里了。公子若不介意,我半价卖也好嘛。”

晏起笑着说:“玉是好玉,我不介意,就是不知道他介不介意。”

老板以为他是来给心上人挑首饰的,忙不迭道:“哎,公子可听过一句话?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这对镯讲究的就是一个成双成对十全十美,您今个买了去送,她保准欢喜!”

晏起抚着那只器宇轩昂的凤凰,脸上不自觉露出一个浅淡的笑。

长宁侯府。

“你要找的人,我给放地牢了,问话自己去,问完处理干净。”周渺抄好一张纸,捏着两角对光照了照,轻轻吹去纸上残屑。

周衔冰斜睨着她:“你怎么老抄这个,亏心事做多了给自己找安心?”

周渺低眼,继续写下一张佛经:“滚。”

审讯室内血污遍地,颜色暗沉发黑,骨头渣滓脑浆内脏混成一团碾进了地砖缝隙,黏黏糊糊,踩上去脚步都变沉重了许多。

石墙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刑具,正中央烧着火盆,噼里啪啦,偶尔有几点火星溅出,落到那架绑着粗大铁链的十字木桩下。

木桩上的人浑身是伤,两只手腕被高高吊起,膝盖跪地,长发垂落,挡住了脸。

周衔冰抓起一壶酒就从他头顶倒了下去,淡淡道:“认识我吗?”

那人疼得一激灵,身体如过电般颤抖起来,整个十字架都响起了铁链碰撞的闷响,紧接着就被抓着头发扬高了脸,烛火昏暗,他尽力也只能勉强睁开眼,看不清那人模样。撕心裂肺几声咳嗽后,视线才逐渐清明。

“周……衔……冰。”他嘶哑吐出了几个字。

周衔冰轻轻用鞭子拍了下他的脸:“叫李钰是吧?就是你贴了万两黄金,悬赏晏起的命?”

男人偏过了头,一言不发。室内寂静,一时只有木柴燃烧的声音。

“很好。够硬气,我喜欢。”周衔冰把玩手上的鞭子,眼神阴沉到令人胆寒,“我倒要看看,把你全身骨头一根根打断后,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硬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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