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子若有疑问，但说无妨。”青霄抬了抬手，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褚东溟点点头，随即看向站在一旁的守门弟子，青霄心领神会，打发他下去，自己带着褚东溟来到一处僻静的角落。
“此处只有你我二人，大可直言不讳。”青霄道。
褚东溟也不客气，直言问道:“我想请教一下，贵宗是否有一种秘术，需要用到修士的心头血？”
青霄面上毫无异样，只静静地盯着褚东溟，似乎想把他内心的想法看穿。
褚东溟坦然与她对视，末了还体贴地找补道:“若是涉及宗门隐秘，掌门不愿告知也情有可原。”
他的态度不卑不亢，谦逊有礼，青霄看了他半晌，像是第一天认识他，叹了口气说道:“看在流光为你担保的份上，说与你也无妨。”
她的脸上露出一点浅笑:“这确实是上清宗的隐秘，这事知晓的人不多。上清宗有一件万年前上神留下来的秘宝，叫魂灯。此物能为魂飞魄散之人聚魂，以魂魄碎片为灯芯，修士的心头血为燃料，半年续一次血，人死则灯燃，人活则灯灭。”
青霄说完，顿了顿，又道:“三百年前，我师父身陨道消，将魂灯给了流光。”
原来是这样……
三百年前祁百川得到了魂灯，就用自己的心头血来燃灯，每半年取一次，足足取了三百年。
难怪他身为半神期却与实际的实力不匹配，褚东溟曾经猜测祁百川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变故，如今看来，事实确实在意料之外。
可是，祁百川费尽心机到底要为谁聚魂呢？
三百年前魂飞魄散的和祁百川有关系的人只有跳下无尽海的褚东溟。
用魂灯聚魂，人死灯燃，人活则灯灭。三百年来，祁百川的心头血也许早已融进了他的魂魄，和他的魂魄产生了某种联系。所以褚东溟在礼州复活的那一天，魂灯熄灭，祁百川感知到了一些事情，赶到礼州，带走了周目宁。
所以他一开始就知道周目宁内里的灵魂可能换了人。
褚东溟恍然大悟，面上却一片平静，只又俯身行了一礼:“多谢掌门告知。”
青霄摇摇头，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你不是真正的周目宁吧？”
不远处的周目宁蓦然抬头望过来，神色间都是紧张。
倘若上清宗掌门发现了站在眼前的是魔君，她会如何？
褚东溟却丝毫不慌张，他只微微一笑，就大方承认了:“确实如此。”
然而他也没解释什么，礼貌地行礼告辞。
青霄也没有阻拦他，看着他的背影，迟疑半晌，还是高声道:“以魂灯为载体，可换魂。”
“多谢！”褚东溟没有回头，挥了挥手。
他现在要去找祁百川，然后离开上清宗再去一趟济州。他要弄清楚张文宇受谁蛊惑，以及把身体还给周目宁。
褚东溟问过堂明以后，在松落峰主殿后的那个小院子里找到了祁百川。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什么也没做，却和一院春色格格不入，如同高山千年不化的冰，冷漠又遥不可及。
褚东溟进门的时候，祁百川抬眼看过来，院子里的气氛又更冷了一些。
褚东溟忍不住起了点逗弄的心思。
先发制人才能把话题掌握在自己手里，褚东溟清了清嗓子，直言道:“堂明告诉我，你在三百年前有个心上人，还给她画了幅画，宝贝得很。”
祁百川掀了掀眼皮:“你想看？”
反应不对，按常理祁百川应该沉默才对。一般他回答不上来或者有什么不想说的，他都会沉默。
想到这，褚东溟立马正色道:“没有，我就是随口说说。”
“你们掌门说你手上有一盏魂灯，借我用用。”他转移话题道。
祁百川静静看着他，一言不发。
现在他们之间的相处就像是隔着一层窗户纸，谁也不愿意先捅破，生怕破坏了当前的岁月静好，留下无法弥补的遗憾。
褚东溟骗了祁百川很多事情，无法心平气和地讲出来，祁百川对他越好，他越是感到有压力，更何况……还有祁百川赠予他的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意。
逃避对他来说也是获得喘息的一种方式。
祁百川也不敢先打破这样的宁静，他知道褚东溟从来都没打算好好活着，一旦有什么变故，他随时可能丢下所有转身赴死。所以他守着褚东溟，几乎寸步不离。
然而他越想抓住什么，就越无法阻止想要的从指缝中流走。
褚东溟望着祁百川的眼睛，语气温柔:“我是来同你告别的。”
他和祁百川有无数次不告而别，难得他良心发现，居然肯好好说再见。
“你要去哪里？”祁百川问。
“回济州。”褚东溟说。
“我和你一起去。”祁百川上前一步。
褚东溟摇摇头，拿出准备好的说辞:“太和殿的人拉拢了修真界的各大门派，要联合起来抵御魔族，你要留在上清宗。我希望你能做他们的首领。”
祁百川还想说什么，褚东溟堵住了他的话头:“青霄掌门也不会放你去的。”
“不要任性。”褚东溟冲他眨眨眼睛，伸出手，“现在，魂灯，拿来。”
祁百川手一晃，一个盒子出现在他的手中，他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盏晶莹剔透的琉璃灯，灯旁边放着一幅画。
怪不得褚东溟之前找证据找不着呢，原来都带在身上啊。
褚东溟心痒痒地瞟了好几眼，只见祁百川动都不动，直接把盒子给了他。
褚东溟若无其事接过来，掂了掂分量，干咳一声说道:“走了。”
说完转身就走，背影是何等地潇洒。
他实在不擅长告别，总觉得这种场面煽情又肉麻的。
不过走远了以后，褚东溟还是忍不住打开了盒子，拿出了放在魂灯旁边的那幅画。
他小心翼翼地展开，心里还有点紧张。
然而看到整幅画的全貌，褚东溟又愣住了。
画上有棵巨大的松树，松树旁边斜倚着一位黑衣的公子，玉树临风，神态恣意。
画的是褚东溟自己。
褚东溟看着画，竟然有些失神。
半晌，他苦笑一声，将画收好，放到了松落峰那棵松树下。
来日再见，褚东溟在心里想。
倘若还有来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明天不更了，我理一下大纲思路，有点卡文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