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不云梦见自己被一个黑影抓住，他竭力反抗，那人不但不松手，还变本加厉地将他压到墙上，用力亲他。
过度震惊之下，宋不云什么都来不及想，抬掌扇向对方。
这一动作，他醒了。
天光已经大亮，床头炭火发出哔啵哔啵的声响。
房内除了他，并无旁人。
宋不云头疼欲裂，重又合上双眼。
门后传来王武的声音：“主子没醒，我再去将粥热一热。”
周跃：“大约快了，解酒汤也备着吧。”
王武：“哦，好。”
宋不云睁眼，微微提高嗓门：“周跃。”
周跃立即回道：“主子？”
宋不云：“我醒了，你们进来。”
王武的声音立马变得欢乐：“我去把粥和汤拿来。”
周跃进屋，见宋不云坐在床上发愣，担忧道：“主子可还好？我去请大夫来瞧一瞧。”
宋不云摆手，苦笑道：“昨夜喝多了，自讨苦吃。”
周跃：“我找老张从前给的方子熬了解酒汤，您一会喝了再吃早膳。”
宋不云：“辛苦你们了。”
洗漱完，周跃还在旁边，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宋不云不禁笑道：“今天怎么了？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周跃抓了抓头发，迟疑道：“是……老张的事。”
宋不云一愣，笑意不再：“老张怎么？”
周跃：“老张他……想要回来主子身边，怕主子您不同意。”
宋不云有些意外：“他遇到什么麻烦了？”否则以老张的医术，随意在某州府当个大夫，都能过上不错的日子。
周跃摇头：“老张说他习惯了府中生活，在外总是不惯，反而徒增麻烦。”
宋不云嘴角一扯，露出明显笑意。
老张同老岳一样，是他多年前无意救下的江湖郎中，只因无意中不愿替某为虎作伥的帮派独子医治，差点被杀，宋不云救下之后，将其带到京城，后来开府出宫，老张便成了府中大夫。
论医术，老张是无可争议的好，连太医都未必能比，可性格古怪，在外行医，得罪人的可能不小。
不过：“如今不比从前，他即便回来，也只是跟我过普通日子而已。”
周跃忙道：“老张说了，只要跟着主子，过什么日子都可。”
宋不云便点头：“他若愿意，我自是高兴。”
周跃开心起来：“我这就告知老张。”
此时，王武端来小米粥和解酒汤，宋不云喝完汤药，伸手拿勺子准备喝粥，抬头一看，见王武正瞅他，可对上视线却又忙不迭地转开，瞧上去奇奇怪怪。
宋不云摸了摸自己的脸，什么都没摸到，便好奇地问：“我脸上有什么？”
王武：“啊？”
宋不云笑道：“否则怎一直瞧我？”
王武立时慌乱起来：“啊，没，没什么，主子您吃早饭吧，吃完我再来收拾。”
宋不云转而问周跃：“他怎么了？”
周跃摇头，昨夜起就觉得王武古怪，问之，王武却什么都不愿说。
不过王武虽然跟孙伯一样，操心过度，却不是不分轻重的人，既不说，应当是有自己的理由，宋不云和周跃也都没有再问。
用完早饭，宋不云预备出门，过几日便要随宋落安出巡，有些东西得提前备下。
他换了身衣服，眼角余光随意扫过铜镜，似乎瞧见什么，便凑过去，仔细一看，微微愣住。
双唇似乎有些肿……
略作回忆，醒来时似乎是有所感觉，后来周跃进门，他便忘了。
莫非是昨夜吃了什么东西，抑或是饮酒过度？
可是从前这么多年，从未有过此种症状……
“主子，一切准备妥当。”周跃在外喊，“随时可走。”
宋不云便转身，带着周跃出门了。
新年，通常无需上朝，但皇上却并不会因此而清闲，除正常国事，还需应付进宫拜年的皇亲们，难以拨冗，因此直到正月初十，正式出巡的那一日，宋不云才再次见到宋落安。
巍峨城门之下，宋落安独乘一骑，身披金色阳光，高大英俊，引得不少路人纷纷侧目。
宋不云四下扫视，并未见到陈久年等人。
宋落安主动道：“此次乃微服出巡，他们跟得太紧，太过引人注意。”
宋不云点点头，当即就要隐身起来。
宋落安却拦住他，说：“替你备了马。”
宋不云看一眼宋落安身边的白色良驹。
“虽说是微服，身边也得有人。”宋落安不急不忙地解释，“时辰不早，早些出发。”
宋不云便不再多言，左右他顶替陈久岁，听吩咐办事便是了。
尚未过元宵，还在新年之中，城里城外都还残存着过年的气息，一路出城往南，不时有穿着新衣的孩子奔跑打闹，路上摆摊上集的小贩们也大多生意兴隆，喜气洋洋。
大梁建国以来，多数时间也算国泰民安，但至先帝时期，无论哪一方面都进步显著，再到宋落安登基，一切又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对于大多数百姓而言，朝堂争斗也好，皇子夺嫡也好，不过都是茶余饭后的闲口笑谈，但今年收成如何、口粮够不够，才是切身相关。
过去两年，宋不云多少听说过一些百姓对新帝的夸赞，但如今外出游走，亲眼所见，他才真正有了实感。
“你在想什么？”宋落安问。
宋不云笑了一下，道：“我看那边大叔的糖人吹得不错。”
前几日夜晚皆在野外就地安营，这一日他们路过岳州，恰巧天黑，便留宿一晚。
用过晚饭，宋落安表示想出去看看以便视察民生，拉着宋不云就来了。
宋落安瞧了一眼，是一只猫咪形状的糖人：“从前那只猫，就养在御花园中。”
宋不云知他说的是哪只，奇道：“它还在宫中？”
宋落安：“那是你的猫，我自然留着。”
走了一段路，宋不云有些口渴，买了两杯凉茶，一杯递给宋落安。
正要喝另一杯，宋落安开口，问：“如何不接着方才的话说下去？”
宋不云：“什么话？”
宋落安：“那只猫。”
宋不云：“哦，下回进宫，我去瞧瞧，不知它还记不得记得我。”
宋落安：“必然记得。”
宋不云笑道：“你怎么知道？”
宋落安：“我记得，它就记得。”
宋落安日常少有表情，说话总是平静冷漠，方才这一句时的语气，跟“我刚才喝了水”亦无区别。
但他直勾勾看着宋不云，深邃双目专注无比，无端就给他的话镀上一层柔情款款的意味。
宋不云假装没听出来，低头喝茶。
宋落安将茶水一饮而尽。
逛完一圈回到客栈，时间已经不早，宋落安要休息，按照规矩，须得有一位武艺高强的护卫守在房外，以往，此事是由陈久年陈久岁轮流负责。
如今宋不云顶替陈久岁，便主动请缨。
一切安排妥当，宋不云刚要去外间，宋落安拉住他，道：“你就留在这里。”
宋不云摇头：“今夜乃我值守。”
宋落安：“留在此处，不是更加方便？”
宋不云微笑：“虽说在宫外，不过既有规矩，便该按规矩来，否则旁人以为我搞特殊，不是什么好事。”
二人还是针锋相对的敌人时，宋不云常用“规矩”来堵他的嘴，仿佛只要“规矩”一出，便能立于不败之地。
从前，宋落安顾忌先帝，从不敢将过于显露对宋不云的欲望，几次三番被“规矩”压倒，已经有过太多次这样的经历，如今，怎肯再为之所绊？
于是他道：“你说得有道理，那便不勉强你。”
宋不云便出去，守在外间。
夜渐渐深了，万籁俱寂。
里屋忽然传来一阵响动，似是什么掉落地面，宋不云当即起身，上前敲门。
并无回应，反而有疑似低低的痛呼声。
宋不云猛然想起，三年多前，宋落安偶然提起他受过不轻的伤，夜晚偶有发作，会疼痛难忍。
如今听来，似乎很像。
当下顾不上许多，一把将门推开，跑进去，果然见宋落安蜷缩在床，隐隐发着抖。
他奔上前，两手扶住宋落安的肩，问：“哪里不舒服？我叫大夫来。”
宋落安却忽然不动了。
宋不云惊出一身汗，要喊人，一股力道袭来，他整个身体朝前扑去。
宋落安将他抱在怀里，低声道：“别动。”
宋不云：“……”
外头隐约有打斗声，屋顶仿佛也有所动静。
但持续很短 ，飞快销声匿迹。
宋不云问：“是什么人？”
宋落安：“不知，不过必定是不怀好意之人，不用担心，陈久年会处理。”
宋不云放下心来，一顿，忽又觉察什么，蹭一下从宋落安怀中跳出来：“你故意的？”
宋落安：“原先是，不过外头那些人，并不在我预料之中。”
宋不云：“你……”
“其实也非刻意。”宋落安在床头坐直，解开衣服盘扣，“这些地方，偶尔是会疼一下的。”
宋不云震惊地看着他慢慢拉开衣襟，露出上半身肌肤，横一条竖一条的疤痕，在莹莹烛火下，倍显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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