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不云做了个梦。
梦里,他还是个懵懂孩童,坐在一张椅子上,手里拿了个烤猪蹄在啃。
他最喜烤猪蹄,母亲怕他吃多,总是会节制他,今日母亲不在承悦殿,他求了老厨娘半天,终于拿到了最喜欢的猪蹄。
老厨娘非常懂得他的口味,皮烤得脆脆酥酥,咬一口汁水横溢,是千金难买的美味。
吃到一半,忽觉腹痛难忍。
毕竟还是个孩子,立即大喊大叫起来。
疼痛愈发清晰,他晕了过去。
模糊中,他听见有人说:“三皇子中毒……不会伤及性命……”
他还听到母亲在哭,低低呼喊他的名字。
宋不云很愧疚,若非自己贪吃,也不会害母亲着急。
他用力掀了掀眼皮,想安慰母亲他没事,忽然听到父亲的声音。
父亲是皇帝,平日里很忙,并不经常来这边。
宋不云很开心,不想打扰父皇母亲,闭眼继续装睡。
“来人,将敏贵妃扔到冷宫!”父皇却说着莫名其妙的话,“派人严加看守!”
宋不云一下子跳起来,喊道:“父皇、父皇,不要关母妃!”
皇上吼道:“她不是你的母妃!”
宋不云一愣。
敏贵妃被护卫拖至门外,闻言朝这边望过来。
宋不云从那双眼中看到悲伤、心疼和绝望,想到这些年和母亲的相处,脑袋嗡一声,来不及细想,直接扑了上去。
扑通。
他落在一个柔软的物事之上,耳边已无其他动静,立即急了,大喊道:“别走!”
头顶之上传来说话声:“我不走。”
悦耳低沉,自带一点天然的沙哑。
很熟悉,却并不是皇上或者他母亲的声音。
宋不云抬起头,赫然撞在一双幽深已极的眸子中。
那双眼凝目注视着他,似有万般情意,映出宋不云无比震惊的眉目。
眸子的主人道:“皇兄安心,我不会走。”
宋不云目睹眸子中的自己双目越睁越大,隐隐发起抖来。
那人见状,露出轻巧笑意,旋即微微低头,朝宋不云压过来。
宋不云汗毛直立,大喊:“滚开!”
那人反而抱得更紧。
宋不云悚然不已,抬手,一掌挥过去。
终于松开了,他转身就跑。
脚下踏空,直接摔了下去。
然后,宋不云醒了。
他不断喘着粗气,刚才的梦太过惊悚,他现在只觉头疼欲裂。
真是疯了。
“醒了?”
身侧传来人声,低沉、好听,轻微沙哑,同梦中声音一般无二。
宋不云怔愣,僵硬着偏头,迎上那人的眼。
深邃、锋利,带有一点淡淡笑意。
见他望来,那人真的笑了:“皇兄,早。”
没有比这更可怕的事了。
宋不云倏然起身,本想跳下床,但宋落安睡在外侧,他行动受限,震惊之下动作迟钝,没能成功。
宋落安爬起来,道:“这么着急起床,是不是饿了?”
宋不云双眼睁开老大,厉声说道:“你在这干什么?”
宋落安道:“昨夜你喝多了。”
宋不云气急,忘了如今二人的身份位置,语气非常不善:“喝多与你何干?”
宋落安道:“我怕皇兄夜间要喝水起夜,无人照顾多有不便。”
宋不云的脸一沉,身后散落的黑发飘起几缕。
一股巨大的压迫感瞬间弥散开来。
宋落安又道:“你醉了之后反复说梦话,若有旁人听去,怕是不太好。”
宋不云皱眉,他酒量不行,素日里也十分自制,极少喝醉,从未听说过自己会说梦话。
宋落安看出他心思,补充道:“你在梦中喊敏贵妃,说要吃猪蹄。”
宋不云:“……”
“你提及……先帝。”宋落安轻轻摇头,“旁人来照顾,我不放心。”
宋不云抿嘴,戾气消弭于无形。
其实清晰地知道自己在做梦,梦中那些情形除去啃猪蹄,皆未曾发生。
似真似假如梦似幻,他躲避不及地参与了另一个“宋不云”的几段人生,以至于醒来之后依然历历在目。
片刻之后,他疲惫地开口,道:“你想笑就笑吧。”
宋落安反问道:“为何要笑?”
宋不云道:“我这个样子,你不觉得可笑么?”
宋落安道:“有一点。”
宋不云:“……”
宋落安笑了一下:“你做梦的时候让我不要走,我在想,若不是梦,皇兄可否会如此?”
宋不云斩钉截铁道:“必然不会。”
宋落安点头:“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梦中所见便是白日所思。”
宋不云温和道:“我在梦中差点一刀杀了你呢,弑君大罪,倒叫我不安。”
并没有看出哪里不安。
宋落安悄无声息地松了口气,知道此事已经过去了。
宋不云道:“今日不用上朝么?”
宋落安道:“不用。”
宋不云道:“时辰不早,该起了。”
宋落安颔首,但依然坐在床外侧,面朝宋不云:“皇兄在此处长大,应该很习惯吧,若是需要什么,吩咐冯明生便是。”
宋不云只以为暂时让他住在承悦殿,随意一点头。
宋落安下床穿衣,宋不云喊他:“我有一事,不知陛下可否应允。”
宋落安头也没回:“不行。”
宋不云道:“我还未说是什么。”
宋落安道:“都不允。”
他批上外袍,偏头看向床里的人,“但你日后若唤我名字,那一切都允。”
宋不云:“……”
宋落安一脸平静,仿佛他刚才说的只是吃饭喝茶这样简单的事:“你府上的人皆在后宫,平安无恙,你若想见,自己来找我。”
宋不云瞳孔收缩,终于在宋落安掀帘要走的时候,忍不住问出口:“你……到底为何如此?”
宋落安:“我在书房,你随时来找我。”
宋不云深深吸了口气,皮笑肉不笑地说:“陛下慢走。”
宋落安既说将南州一事全权交给宋不云,他便也不客套。
陈久年陈久岁依旧由宋不云差遣,他详细安排他们接下去的行动。
午膳时分,冯明生前来询问要吃什么,宋不云道:“随意即可。”
瞅着冯明生要走,他想到什么,“敢问冯公公,我府中人,确实都安好么?”
冯明生道:“此事奴才不知,请王爷恕罪。”
宋不云不知道冯明生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但若他都说不知,那问其他人也是无用。
那便只能去找宋落安本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住大家,作者二阳了,发烧,浑身疼,所以这一章内容比较短,请大家见谅啊QAQ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月亮? 10瓶;淡卿 5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