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完这套流程后，触手们终于缩回去大半。地面塌了三分之二，剩下三分之一失了触手的支撑也是摇摇欲坠。

何晓收起钝剑，手上稍稍用力。

很快，他感受到掌心微微刺痛，应该是被咬了一口。

他没有松手，对方也没有松口。

双方就这样僵持着。

“别怕，我只是不希望你逃跑，这样你就离不开我了，”何晓自然不会真的捏死她，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而后隔着手指落下一个吻，“……你不会离开我的，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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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辣在逃兔头]：妈呀！好变/态！

[姜茫]：妈呀！好变/态！

[布理泽德给爷赢]：妈呀！好变/态！

[猫猫头！更！新！]：……妈呀！好变/态！

[狗哥今天直播了吗？]：一进来就看见道长在喊亲爱的，还以为Random出感情类副本了呢，结果搞得这么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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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 「麻辣在逃兔头」_50,000?：

老娘就好这口，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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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究是错付惹！]：富婆姐姐看看我！

[一只小白船]：我也想说富婆姐姐性别不要卡得太死，但是我连A级以上的副本都不敢自己打。sad。

[一般路过的小徐_管理员]：打赏主播注意量力而行哦~

[布理泽德给爷赢]：我在想道长这算不算一种色/诱。

[麻辣在逃兔头_榜二]：色/诱？详细说说，我爱听。

[编号佳佳]：算吧？

[编号佳佳]：这个操作我看懂了，主播越变/态这NPC越喜欢主播，NPC越喜欢主播越有可能放下防备。这半威胁半表白的，说不定真的能问出点什么。

[lion heart]：精神层面色/诱是吧？

[槲山落叶]：恭喜佳佳，你开始上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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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赏提示让何晓脸上的笑真心实意了不少。

他摊开手——许是被那一个吻镇住了，那只虫子终于松口，仰着和尾部区别不大的头部，一动不动趴在手心那个细小的伤口旁边。

由于这只是一只虫子，何晓很难判断这一举动背后的逻辑与情绪。

但……大抵是在审视吧？

——她渴望自由，渴望爱情，可两者相较，孰轻孰重许是有些时间思考。

好吧，没有可比性。

尤莉娅最想要的始终是自由。

生前为人豢养，被当做工具利用；死后为法阵所缚，困在一处。

她怎么会不想要自由？

“为什么不回答？”何晓颤声问。

尤莉娅的状态已经无法支撑她用少女的嗓音说话了。

当然，面对一个她只能以命相搏才有可能夺回自由的人，她本来也不想说话——即便对方这样做是出于扭曲的爱意，即便她原本打算做同样的事，她也不打算体谅对方。

“我可以杀了你，”陡然提高的音调让人胆寒，“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暗处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你不是在找我吗？你不是说我是你的恋人吗？你不是说你要和我在一起吗？那为什么……为什么不愿意？为什么连骗一骗我都不愿意！？

你告诉我……自由真就这么重要？”

何晓能感觉到自己的心中情绪纷杂。

他在为梅愤怒，为尤莉娅神伤，但这些都不是他的情感，能代表他本心的是空气中依旧浓重的香味——他想要真相，想要失去的记忆，如果爱情不够兑换，他也可以给她自由——不过是名为死亡的、真正的自由。

贯穿副本的情绪干扰原本是妨碍玩家判断用的，此刻倒是让何晓钻了空子，轻轻松松挤出几滴眼泪。

“当然重要……”或许是察觉到眼前人于心不忍，或许是听出眼前人话语里的卑微讨好，尤莉娅终于说话了。

她短促的叫声像是虫鸣。

现在的何晓当然可以听懂，但他不打算做任何回应。

“你向来是最清楚我想要什么也最愿意伸出援手的那个人，”欲擒故纵效果拔群——尤莉娅再次开口，急切之余还带了些撒娇的意味，“这次你也会帮我的吧？”

虫子发出的声音是很难打动人，也很难勾起人回忆往昔的欲/望的。

“我可以放你离开，”可何晓还是配合着动作一僵，缓缓闭上眼，妥协一般吐出几个字，“但……至少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

沉默再次降临。

看着那张和记忆中年轻的面容已经有了不小出入的脸，尤莉娅并不存在的头皮整个麻了。

——她有些不确定。

面前这个言辞恳的男人曾在少年时代切切切实实地爱过自己，可现在呢？

他真的没有变吗？

他真的还爱自己吗？

他那么聪明，只要他想他就可以表现得和当年一样。这份伪装出来的“爱”会让她看见一线生机，而这一线生机会逼她冷静，逼她思考，逼她看清自己的性命握在谁的手上。

“你真的愿意放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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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是死亡。

一边是不断退让的爱情和唾手可得的自由。

——就算这些都是虚情假意又怎么样呢？面对如此不对等的条件，她该怎么选似乎是毫无悬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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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那是你想要的……我当然愿意。

即便你是谎言、是幻想也没关系。我会永远都会爱你，永远都会为你妥协。”

不论怎么看这都是笔很划算的交易。

可世上哪儿会有这样划得来的事？

“晓……”尤莉娅笑了笑——至少何晓觉得她是在笑。

有些拿不准这是什么意思，但何晓还是应了一声，属于“晓”的痛楚翻上来，声音不自觉带上温柔：“我在。”

“你知道吗？其实我上船的前几天就看不到未来了。我害怕得不得了，失去预测未来的能力既意味着我快死了，也意味着我会变成没有利用价值的废物。

莱昂纳德不会留我的。

可我不想被丢进雾海，我想以人的身份死在船上。

所以我告诉他我们不能上船，否则所有人都会死在雾海。我以为这样会有用，我以为这样他就会放弃。

可最后，我们还是按照计划上了那艘船……他只留下了奎茵。”

说到这里，尤莉娅哽咽着顿了顿。

何晓胸口堵得厉害，顺其自然地拧起眉毛——他自认表现得没有破绽，可这会儿真的有必要追忆过去吗？

“晓，我真的不明白……

我一直知道她和我们不一样，我一直都知道……可为什么是我的生命所剩无几？为什么是我被抛弃？我也想被人放在第一顺位，我也想活下去啊。”

不太对劲。

不能掉以轻心。

“思来想去，我唯一能想到的、最好的报复方式就是杀了你们，让你们和我一起死在这儿——这样一来我或许可以重生，而他们，莱昂纳德和奎茵，他们可能会后悔。

最开始我其实是不敢的……可上船之后我又能看到未来了。

我知道你会帮我，我知道我能成功。

所以我真的杀死了那些人。

我也想要杀了你的。

你什么都知道，可你只是说你会永远爱我、你会永远都会为我妥协……晓，你那么喜欢我……就算我一点儿都不想死、一点儿都不想一个人死，可我也是爱你的啊。

所以，我死在你怀里想的是'你能活下去真是太好了'。”

尤莉娅声音哀切，哭得人心慌。

“可我后悔了……”

这话说得又轻又快根本听不清楚，何晓凭着第六感把她往外丢却还是有些慢了——那突然放大了不知多少倍的口器舒展着伸到他面前。

“死亡也是自由，我们一起死吧！”

难以辨别的话语伴着腥风袭来，黏液雨点般溅在脸上。

何晓条件反射地后仰、抬手，可他的手只来得及抬到一半，眼前就闪过一道黑影，与此同时，他自己也被不明外力拉着腰后撤两步、悬在空中。

自手掌窜出的电光射/偏了一些，但依旧能打中体型暴涨、颜色变为灰黑色的巨大蠕虫——当然，前提是没有中间那一团黑色胶质物。

奎茵？

她就一直藏着阴影里吗？她为什么没有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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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没有意义。

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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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始无终，她的声音像是直接出现在何晓的大脑里。

正值迷惑与震惊交缠之际，腰上的力道松了。

几乎是在何晓受重力影响开始下坠的同时，那金色的雷光击中了她。

祭台受到冲击彻底坍塌，而奎茵那胶质物一样的身体转换成了类似橡胶的材质。她紧紧裹住尤莉娅，自己抗下了这次雷击。

焚犀的效果并未消失。

焦臭味和那股香味混合变得无比怪异。

何晓心中多出丝烦躁。

为了不让全盛时期尤莉娅和何晓见面，奎茵本就消耗巨大，再加上焚犀给她上了【脆弱】效果，这会儿定然是凶多吉少。看着很脆，应该已经碳化了。

尤莉娅的情况不好说，但她最后的姿态多少有点舍身一击的意味，说不准现在是不是还活着。

距离倒是不远，何晓甚至只用手就能抓住她们。

可他实在不敢贸然触碰。

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克制住自己用触手去抓旁边的平台、楼梯做落地点的欲/望，然后放任自己和他们一起下坠。

一切未有定数，可心里那丝烦躁已经压不住了。

何晓有些恍惚，他居然分不清这是系统给的情绪干扰还是自己真的因失误心神不定。

有违重力体系的阶梯开始坍塌。

细小的气流混着粉尘吹过来，裹住尤莉娅的壳顷刻化作飞灰，露出里面灰黑干瘪的虫尸。

两个都死透了。

心里绷着的弦反而松了一松，默念《清静经》也有了点作用。

——归根结底是何晓对尤莉娅的误判和对奎茵的仁慈造就了这样的结局。后悔没有任何作用，况且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他也没有后悔的资格。

只是现在……真的没有人可以解答那些问题了吗？

这个副本会以失败告终吗？

记忆化作数不胜数的电影胶片，绷直抚平悬挂在四周。它们没有动，但持续的下落让那些场景、人物一帧一帧在何晓眼前掠过。

——孤儿院、避难处、猎人公会、港口、船、雾海。

——梅、某对母女、莱昂纳德、奎茵、尤莉娅、怪物。

蠕虫不知何时消失了。

胶片也开始运动，由慢到快，空胶片的残影列车一样冲入正下方无尽的黑暗。

庞杂的人声、情绪勾出暗藏的红与白。

祂们伸出眉毛，祂们挥动眼球，祂们斩断脊髓、撑开经膜，牙齿旋转着开出花朵。热气哭喊着挑破肌肉，血液突破皮肤，混着虽然织成薄纱，和着骨骼捏出礼帽，涌进耳道扎出领结。

舞蹈！狂欢！热度扭动翻涌！

红。

黑。

白。

是眼。是口。是鼻。是耳朵。是毛发。

是揉碎的器官！

是充气的精神！

是搅动的欲/望！

是泾渭分明的漩涡！

尖叫！哭嚎！嘲笑！

他们成了祂们，成了祂的手、祂的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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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没有意义。”

作者有话要说：家人们，癫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