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长歌的声音渐行渐远，“咔哒”一下，被关门声断掉。
洛妮莱拉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嗯哼哼。还差一点儿......”
宋长歌没有像平时那样从阳台上直接跳出去，而是专门跑到楼梯间步行。
二十七楼，够她想明白这件事了。
“留，不留。”宋长歌绞着自己的头发，心里左右摇摆，“留吧，以后就有的累了。但是不留吧，她又......唔唔唔，我为什么非得去管她怎么想呢？”
在说完这话的下一秒，宋长歌便有了自己的答案。
“......着了道了。”她喃喃，“一定是着了道了。”
来到便利店，老板正张罗着门口的早餐摊子，看见迎面走来了个熟人，她热情地招手：“长歌？今天怎么有空下来呀？要不要来份儿早饭？”
“我正是为了早饭而来的呢。”宋长歌在摊子上巡视一圈，“吴阿姨，怎么现在没有鱼片粥了呀？”
“有的，当然有的。”吴韵竹指了指身后，“还在里头熬呢，你着急要吗？不着急的话我给你搬张凳子来，坐这儿等一会儿呗。”
“椅子就不用了，我站着就行。”宋长歌摆摆手，“对了，吴阿姨，能不能给粥里加点儿海苔碎？”
“这说的是什么话。”吴韵竹打趣道，“我家闺女的救命恩人想来加点儿小料，那肯定是能呀！以后别说这种话来埋汰阿姨啊，显得我多忘恩负义似的。”
“那都几年前的事了，不过是顺手帮一把而已嘛......”宋长歌不好意思地嘟囔。
“几年前？这辈子我都记着！”吴韵竹大手一挥，“我知道你喜欢吃有味道一点儿的，一会儿我给你粥里再放些腐乳泡菜啊什么的，你——”
“哎别别别！”宋长歌急忙摆手，“这就不用了，海苔碎已经足够了，我不是买给自己吃的。”
“哦哦，行......”吴韵竹愣了一下，又笑道，“哎，该不会是——”
“不是。”宋长歌头摇得像拨浪鼓，“说来话长。她其实是一条鱼。”
“啥？”吴韵竹没反应过来，“鱼？”
宋长歌点点头。
“哦，哦。哦！”吴韵竹明白了，她冲宋长歌眨眨眼，做了一个封口的动作，“反正是你们超能力妖精啥的那边的人吧，我懂我懂，阿姨不是那种不知趣的人，阿姨不问了。”
“哈......倒也不必那么严肃啦。”
宋长歌百无聊赖地踢着地上的石子，她三番几次地抬头，却都欲言又止。
看她摆出这副模样，吴韵竹带着笑容戳了戳她的肩膀：“你这是弄啥，想说就说呗，扭扭捏捏的，一点儿都不像你以前的性子。”
“唔。”宋长歌犹豫道，“确实是......有问题想问阿姨。”
吴韵竹放下手里的活，在围裙上抹了一把：“说吧，阿姨听着呢。”
宋长歌用了那个经典开头：“我有一个朋友......”
她将自己对洛妮莱拉是去是留有些摇摆不定的事情说了一通。吴韵竹沉思片刻，终于开口道：“我知道你是不想耽误人家治疗，但是按照刚才的说法，她已经对你产生了很强的依赖性，没错吧？”
“目前看来——”宋长歌回想洛妮莱拉说的那些话，“大差不差。”
“好，在这种情况下，你要是强行把人家送出去，想过啥后果没？”
宋长歌目移：“我看她也不像是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样子啊......”
“我倒觉得，大差不差。”吴韵竹将烧好的鱼片粥装进保温盒里，“我听你讲的那个协什么的医疗机构，也不像是严肃又古板的样子嘛。你可以和他们商量商量啊，居家治疗，两全其美。”
宋长歌还想说些什么，她张了张口，最终选择沉默。
便利店老板在此时为她添上最后一把火：“我知道你担心钱的事儿，没关系啊，你要想明白了就来我店里做工，工资日结！”
“知道了——”宋长歌没回头，走到楼层底下一跃而上，正好撞见前来看望的曼陀罗。
对方盯着她手里提的保温盒，眸子一眯，戏谑道：“哎哟哟～饭都给人家送上了呢～妹妹心真好～”
“不像对我这个老姐姐，啧啧啧，那是一次都没送过呢～”
“喂......”宋长歌无语，“你那些小妖精跟班知道你这么夹么。”
她路过曼陀罗，穿过客厅：“不来看看你家宝贝恢复成什么样儿了？”
“哎哟喂，是谁宝贝还不一定呢。”曼陀罗发出一阵尖锐的笑声，“我好歹只是馋馋人家的血和鳞片。但有些人嘛，才刚见了没几面......嘻嘻，可就说不定喽。”
“曼陀罗小姐这张嘴还真是得理不饶人啊。”宋长歌抹了把汗，“反正，你来不来吧。”
“哼，着了道了，小家伙。”曼陀罗兀自跳上客厅的茶几，找个舒服位置躺下，尾巴掉在外面晃荡，“我看你呀，真是着了道了。”
“......真巧，我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是吗？那么，这可是你自己选的哟。”
宋长歌提着保温盒走进浴室，便看见洛妮莱拉正摆弄着挂在墙上的喷头。
“鱼片粥带来啦。”
她将椅子拖近浴缸，又扶着洛妮莱拉坐直身体。
保温盒打开，窜上一阵温热又柔和的食物香气。洛妮莱拉的眼眸亮了亮，弯成一道月牙：“谢谢你。”
那热气升腾，再次升腾，与暖融融的灯光融为一体。二人的视线便在这白雾中游走。
捕捉。
碰撞。
闪躲。
纷繁又杂乱，和着水气勾勒出意义不明的抽象画。
在宋长歌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她笑了起来。
“嗯。”宋长歌将保温盒往前面递了递，“吃吧。”
洛妮莱拉尝试接过这个铁盒子。她小心翼翼，像是对待某种珍宝。
“这样拿吗？”她生疏地握着勺子，与盒壁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是的，手指搭在这里......对对，再握紧一点。”
曼陀罗在客厅看着这一切，心里狂翻白眼。
蠢蛋蠢蛋蠢蛋蠢蛋蠢蛋！
“这么明显的把戏都看不出来。”曼陀罗咂咂嘴，“被迷得五迷三道儿的，没救了你这蠢蛋。”
她用尾巴敲了敲桌子，宋长歌转过头来问道：“怎么了，曼陀罗小姐？”
曼陀罗笑眼盈盈：“我觉得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宋长歌一愣，轻咳一声：“没忘的啦，放心。”
“哼，最好如此。”曼陀罗重新躺回去，“不然我今天还不想来呢。”
“怎么了吗？”洛妮莱拉轻声问。
“就是昨晚上给你说的那个协同管......”
她拿着勺子的手一顿。
二人此刻的距离比之前都要近，因此当她再次展露出委屈的神情时，对宋长歌而言就变成了暴击。
“不是为了把你送走。”宋长歌举手发誓，“是我个人问题啦......你可以这么理解，他们每个月都会派人来看望一下我这个孤寡老人。”
“嘻嘻。”曼陀罗从鼻子里哼出气来，“她的意思是，每个月都要被人监视一回，上报上报自己的情况啦，确保她不会干什么坏事啦之类的。”
“哈，你不也一样，曼陀罗小姐。”
“人家只是个人畜无害，可可爱爱的小猫咪哟。”曼陀罗眨巴眨巴眼睛。
“放心吧，我真不把你送走。”宋长歌回过头来，对着洛妮莱拉说道。
......
上午十点整，门口响起了一阵轻巧的敲门声。
曼陀罗闻了闻空气中的味道：“哎呀，是个小姑娘呢。”
果不其然，当宋长歌跑去开门时，一个娇小的身影正向着她打招呼：“你好！我叫贝唐橘，你可以叫我小橘子。很高兴认识你，宋长歌小姐！”
她的声音铿锵有力地回荡在闪着灯的通道里，柔顺又利落的短发在耳后一蹦一跳。她笑容盈盈，像个小太阳一般充满活力，光是一句问候的功夫，就不自觉地踮了两次脚。
“啊，真是耀眼。”宋长歌戏精地捂住自己的双眼，“快进来吧。”
“谢谢！”贝唐橘从兜里掏出一双鞋套，“那个，可以先不要关门吗？我师父她路上耽搁了一会儿，她说她马上就到了！”
“当然可以的。”宋长歌将门推到虚掩，“家里面没什么东西，所以不能招待你了哦。”
“没有关系，我本来也不是来做客的嘛！”贝唐橘扬起笑脸，片刻后意识到自己的话有点歧义，“呃不是，我也不是来捣乱的！”
“嘻嘻。”曼陀罗轻笑几声，跳进贝唐橘的怀中，伸着下巴示意她摸摸自己。
“嗯哼，嗯哼，我明白。例行调查嘛。”宋长歌没有在意，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放在心上。
“我也知道你。”贝唐橘对这种毛茸茸的小动物没有抵抗力，“你是曼陀罗小姐！”
“哎哟，看来你这个菜鸟还挺有眼力见的呢。”
“嘿嘿，在来的路上，师傅已经叫我把资料都给背熟了！”
“瞧瞧人家。”曼陀罗斜眼看宋长歌，“看看别人多努力。”
“还不是我这个师傅教的好。”虚掩的门被一双染着鲜红指甲的手轻轻推开。亚麻色波浪卷发的女人柔弱无骨地靠在门边，光明正大地瞥了关着门的浴室一眼，“嗨，各位。”
“我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