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上小心！”
妄川这一喊让风白及的火矢没来得及射出去，他定睛一看，承曜掌心中的气团越转越大，饮鬼马似是感应到杀气，短小精悍的四肢在山峰巨石上奋力一瞪，甩着蛇尾反倒朝着自己张开血喷大口。
风白及心道这妄川可真是虎到家了！
一道幽蓝的身影猛地撞过来，风白及脚尖在火网上一点，轻盈地在空中翻了个跟头。饮鬼马庞大的身躯“砰”的一声撞在巨石上，巨石炸得四分五裂，噼里啪啦摔进咕噜冒泡的山泉里。
飞沙走石滚滚而下，火网的一角被埋了些许，露出一个足够小孩儿自由钻进钻出的漏洞来。
“不好！”
风白及这才知道饮鬼马方才那一击并非是冲着自己来的，它是想——
果不其然，饮鬼马的身体在慢慢缩小，它身上的黏液似乎都亮了起来，蓝光所过之处变成人皮，胀大的腹部也逐渐收拢……它又变成了小女孩的模样！
“哈哈哈……”它得意地笑着。
“几根枝，开满花；一朵两朵三朵小白花，四朵五朵六朵小红花；一朵飞到风中去，一朵跑入花丛中，一朵躺在流水里，一朵藏进云朵间；还剩两朵小花花，一朵摘下入竹篮，一朵枝头进梦乡……摇啊摇……摇啊摇……梦里花落知多少……”
它又唱了起来，嘴角是狰狞猖狂的笑意。
“妄川！”风白及紧张起来，“施火！”
他重新拉起血魂弓，对着饮鬼马“嗖嗖”放出两箭。可是饮鬼马化作小女孩的身材贴近山泉，虽不得入水，但受了水雾的滋养身体变得格外灵活，蹦跳之间竟全躲了过去。
妄川现出九尾虎真身，他浑身乌金交错，九条虎尾凌空展开，气势如虹。
一声虎啸震彻山谷，青红色的烈火从巨口喷出形成根根火柱朝饮鬼马脚下喷去。
饮鬼马没能跳入泉中十分生气，它拧巴着脸，被妄川的火攻打得跳来跳去，像极了在作火上舞。
“讨厌！讨厌死了！”女孩尖锐地叫着，“讨厌火！讨厌讨厌！”
它深吸一口气，只有腹部又变成原来的模样，又肿又胀，不知道装满了什么东西。
“咕噜咕噜”泉水沸腾得更加厉害，水汽蒸腾飞旋着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将饮鬼马团团包裹。
妄川的烈火失了效，火舌舔舐着漩涡却丝毫没伤到饮鬼马分毫。
“尊上，怎么办？”妄川急问。
怎么办？怎么办？本尊也是头一回见此上古凶兽，本尊怎么知道怎么办？！
水雾漩涡越滚越大，火网能阻拦饮鬼马进去却无法阻止水汽不断上升，情势危急不能再拖了。
这大白鸟到底在干什么？
风白及勃然变了脸色，扭头看向承曜。
承曜白衣飘飘，周身氤氲着一圈银白色的寒光，他两掌掌心拖着的气团越来越大，倏然睁眸对风白及道：“闪开！”
包裹着强大灵力的气团涌出，擦过风白及时只觉脸颊被这骇人的寒气刺得生疼，不由得伸手挡住以防被寒流所伤。
“放箭！”承曜对他道。
什么？风白及朝脚下看去，只见气团所及之处均化作寒冰，水汽凝成冰晶将饮鬼马僵住暂时不能动弹。
饮鬼马虽属水系，却毫无驭冰的能力，它挣扎着，透过半透明的冰帘目光凶狠地盯着承曜。
“讨厌！我讨厌你们！”它的声音穿透力极强，似是要将冰帘击穿。
此举极耗灵力，承曜的额头开始有细珠泌出。
“快放箭！”
风白及心领神会，拉开血魂弓，嘴角一勾道：“我真的要射啦！”
妄川：“……”
承曜：“……”
火红色的灵力在指尖萦绕，逐渐凝聚成型，五支灵矢同时被拉起，对准冰晶又疾又狠地刺过去。
“啊……不要……不要！”饮鬼马声嘶力竭，叫声凄惨。
“砰！”饮鬼马还未来得及挣脱，在火矢灵力的摧毁下炸得四分五裂，蓝色冰晶稀里哗啦碎了满山，风一吹化作点点灵光飘向天际。
“咚——”恶灵体内所结灵珠滚了下来，妄川虎爪一伸将其踩在脚下。
嗷？妄川歪着脑袋，将蓝色的球体捞了起来。
承曜撤回灵力，他悬在半空的身体轻颤了一下，忽而向下坠去。
“大白鸟！”风白及暗道不妙，饮鬼马虽未跻身于上古十大凶兽之列，但其身灵力足够强悍，方才承曜在短时间内将一身灵力聚集于此才将饮鬼马勉强冻住，定然是虚耗亏空了。
风白及张开双臂飞身迎去，稳稳地接住了飘坠的人。
好轻……
风白及有些意外但也无暇去细想，他轻轻拍了拍承曜煞白的脸：“大白鸟，你没事吧？”
承曜双睫轻颤如蝶翼一般，清冷的面庞此刻看来竟有种特别的禁欲之美。
不得不说，这大白鸟的确是他风白及八万多年以来见过的长得最好看的人。
承曜睁眼后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死了吗？”
听他口气未曾虚透，风白及悬着的心才落了实处：“死了，死得透透的。”
“放我下来。”承曜说。
“哦……”这样抱着的姿势确实怪异，风白及手一松连忙站起。
妄川叼着恶灵灵珠缓缓踱步而来，伏身跪在红衣面前化作人形，双手托珠奉上：“恭喜尊上，成功诛杀凶兽饮鬼马。”
风白及凝视着灵珠陷入沉思，灵珠炼化后能助修炼，更何况是这凶兽所结，更是世间不可多得的珍宝。
若是往日，风白及一定毫不犹豫地将其为己所用。可这回饮鬼马真是自己诛杀的吗？他纵然狂妄，但也有些自知之明，若非承曜消耗灵力将其先行冻住，也不知这场恶战会持续到何时，鹿死谁手也未可知。
“还在想什么？”承曜支坐起身凝神调息，可脸色依旧苍白。
风白及拿起灵珠，轻笑一声将珠子扔在承曜身上，懒洋洋道：“本尊修为高深、灵力深厚，用不上这东西，更何况这东西系水，本尊系火，火水难相融。”
承曜未曾看那灵珠：“加以炼化即可。”
“麻烦，”风白及道，“你属水，又虚，本尊让你了。”
说罢，他笑眯眯地俯下身：“大白鸟，算你欠本尊的。”
承曜阖上眼睛，拒绝与他对视。
妄川有些可惜地问：“尊上，真要给他啊？”
“瞧你这小气劲儿，只要本尊想要，十个八个也能弄来，区区饮鬼马的灵珠而已，不必耿耿于怀。”风白及道。
“可是……”妄川欲言又止，他看着面色苍白的承曜轻轻叹了口气，“尊上，接下来我们去哪儿？回妖界吗？”
风白及摇头，好不容易出来自然是不回。
“下山去人界，找个住处供他炼珠回寰，其他事回头再说。”
从锁灵塔逃出去那么多恶灵，要一一收伏也并非朝夕之事，更何况六界均已派出人手，也不差他和承曜这一日两日。
承曜调息片刻，脸色稍稍缓和了些，他站起身对风白及说：“走吧。”
风白及迟疑道：“大白鸟，你还走得动么？”
承曜抿唇不发，短时间内虽只恢复三成但自己又不是废物，怎就走不动了？
“不然本尊……”风白及想说“本尊背你”，话至嘴边又觉得不妥，堂堂妖尊怎能说背人就背人？更何况，这大白鸟小气，都不曾松口答应给本尊骑一骑呢。
“不然本尊让妄川驮你？”
被点名的妄川一怔，他努努嘴十分不乐意：“尊上，我可是你的妖卫，怎能让我驮别人呢。”
九尾虎族向来忠主，从不肯让旁人轻易碰其项背。
“不然呢？本尊给他骑？”风白及阴阳怪气道。
那哪儿行啊！
妄川随手拔了根草叼在嘴里，但死活不肯现出真身。
主仆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扯着淡，承曜则一言不发，径自下了山。
两个拖拉一个伤号悠悠并行，到人界时，已入黄昏。
金色的残阳斜斜地照射着这片满是生活气息的土地上，天气虽寒，路上行人依旧不断，街道两侧卖酒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打酒啦打酒啦！新出的冬酿酒，喝一口暖一宿，可千万不要错过啦！”
“公子，我这可是最好的花雕，打一壶尝尝呀？”
风中都带着酒香，风白及有些心痒痒。他边走边对着一梳着花髻的酒娘道：“打两壶酒，本……少爷带回去尝尝！”
“公子呀，两壶你们三人够不够分？我这冬酿酒劲儿小，喝了暖身但不上头，一人一壶都不成问题呀！”
“那就四壶！”风白及想想又道，“还想尝尝您这花雕……”
“哎呀，公子难为我啦，花雕价贵，一整坛奴家可送不起……不如给您个小酒壶浅打两口尝尝？”酒娘笑着，从柜子里拿出一手指长的小葫芦，纤纤玉手端起酒提，手法娴熟一气呵成，眨眼间四壶冬酿酒和一葫芦花雕均已打好，竟一滴也不曾漏。
她看风白及一身红衣俊俏得很，又拿出两根红绳绕着葫芦上口轻轻一扎：“公子腰细，别上这葫芦更好看。”
风白及听不得夸，一下就开了屏：“姑娘才是人美嘴也甜！”
酒娘掩面一笑，红灯笼照得脸颊红扑扑的。
承曜实在听不下去，加快脚步根本没有半点要等他的意思。
风白及见人急急要走，遣了妄川去提酒，自己连忙跟上：“你还虚着，走这么快干嘛？”
承曜扔他两个字道：“丢人。”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承曜：四壶酒，我们三个人，怎么分？
风白及：这是一个秘密，不让我骑就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