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依旧在准时准点的进行着，这次封序却是以教练以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待他们打球，从基础的扣球，传球，接球训练到深入的对禾达防守战术的照葫芦画瓢，一步一步模仿着。
大量的绳梯训练，不断堆叠起一块又一块淤青的鱼跃训练，对着墙不断滑步反复横跳的拦网练习，间隔插入的单臂垫球，核心力量训练。
更有大量的拆分，复盘和模仿。
有时封序也会以各种不同的打法在球网对面将副攻和接应以及自由人这些防守主力的防守力度调教得更加适应高强度扣球，本以为这样就能在一个星期之内有着一大截的长进。
5月15号下午，封序照常的复盘完开始观察两边对抗赛，球从黄兴文手中托出失了力度，以一个高直线近网向标志杆飞去，江执却像是有了目标一样斜跳着以一种近乎邪门的角度用指尖压着球扣到了三米线以内。
一瞬间只有球被暴力扣杀弹出去的声音，女助教拿笔的手停了一下，惊呼一声：“成功了！”
“这些天小江总是以各种极具技巧性的手法去扣三米线呢，这还是第一次成功。”
封序有一瞬间的怔愣，迟钝地偏过头：“什么？”
助教莞尔，将笔合上盖子扣到板子上，双手将纸板抱在胸前慢慢跟他解释：“小江之前和兴文配合起来总是差了那么点，扣的球也总是能被轻易接起来。”
“为此小江下了不少功夫，一直都是第一个来最后一个走。练习滞空——好像是叫这个吧？”助教笑着不好意思的勾了一下笔：“还有弹跳，训练量快要比上他们的两倍了，那是什么样的毅力啊，感觉要把体力都给耗尽了。”
“好在事情有了转机，功夫不负有心人。前几天兴文有个球打偏了，小江却抓住机会将球扣了出去，而且扣出去的威力远远超过以往的。”
说着看向正在打对抗赛的球场：“兴文发现契机就开始有目的性的打偏球，随着技巧性越来越强，球的威力也会越来越大，更加难以防守。尝试过几个星期的钉三米线球也是唯一一次在刚刚，成功了。”
没有意识到她每说一句话，封序就更加败兴的脸，黄兴文又一个偏球朝着四号位垫，临了快要落到江执手上封序几步走过去一把将他快要挥起的手臂扯过来，江执的后背猛地撞上封序的前胸。
球打过标志杆出了界。
“我说过的吧，柏思明的打法不需要模仿。”
那是一个怎样的脸色？
封雨泽还从来没有见过封序这么喜怒无常，阴沉不定的脸色。封序从来都是再生气也只是冷下脸看你一眼再说上几句打压人的话，这便是最高级的生气了。
而现在的封序，身上好像积压着一大片浓重的看不见的乌云，冷沉的将他包围在黑雾里，每说一个字仿佛空气就降下一度，将人钉在原地，不敢开口直面他的威压。
封雨泽想不通，明明他们的训练越来越走向正轨，封序为何生了这么大的气。
“成功率，威力，得分。”江执退开一步正面直视着封序：“都是最强的。”
“最强的。”封序指向黄兴文：“打偏球，险球，以增加失误来助长你得分的球也配称为最强的？封雨泽不用上场吗？陆尘非不用扣球吗？你在助长二传手按照你的节奏围着你转，这也是最强的？球队里只有两个人吗？”
“那你要我怎么办？”江执一把扯住封序的球服，一步步向他逼近，近乎肆虐的质问他：“暴力扣球你不让我打。”
“用脑子想出的应对策略你一句可行就草草了事。”
“你的那些复盘拆分，你又给我可行的条件了吗？”
“你眼里只有柏思明吗？”江执一把抓住封序的手腕，冲他吼：“说要球感的是你，说要模仿的是你，全盘把我否决的还是你——”
江执每说一句，就将封序往后逼退一步，绳梯训练用的绳子还没被人收起来一下将封序一个踉跄斜着倒在地上，江执却没有一丝退意将他逼到没有退路，问他：
“我这个主攻手就这么让你抬不起头吗？”
“不能模仿，哪里不能模仿？他能做到的我一样能做到！主攻手你还要分出一等二等吗？我是几等？”
江执挡住了排球场打下的灯光，就这么压着他逼问着他，眼里的疯狂比封序的冷漠更甚，那里像是刮起了暴雪又像是濒临爆发的火山，不断地积压着，终于冲破了束缚，以极尽暴虐的方式爆发了。
“我就是要得分。”
“什么球我都打得了。”
封序脑海中忽然出现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阴戾戒备，在厕所时孤注一掷的狠意。
他早该想到的，那是野狼，不是刺猬。
不是你轻飘飘一句不爽就会来扎你一下的温顺的小动物，而是早就被恶意包裹起来能撕咬住你的动脉的凶残的食肉动物。
即便平时再怎么伪装，再怎么压抑天性，在月圆之时总是会仰天长啸露出獠牙的。
封序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江执的手越收越紧。周围好像乌泱泱传来一大片的劝诫的声音，耳边却自动过滤成了听不懂的文字。
被江执紧紧攥着的手腕处传来刺痛，封序不可否认江执的力气远比他大得多，甚至可以与一米九朝上肌肉发达的周俚有得一拼，他的蛮力太大了，暴力扣球让封序都望而却步。
半个身子靠着被禁锢住的胳膊支撑着扬起上半身，封序另一个手一把捏住江执的两腮，用了力将他的脸掰下来，露出牙关紧咬的尖牙。
“你个废物。”
“离了我就不能活了吗？”封序冷笑一声：“我告诉你为什么柏思明的技术不通用。”
“因为他离了青云什么都不是！你也一样，连基本功，弹跳力都没有达标还妄想什么球都敢接。”
“江执，你个废物。”
江执作势要去咬封序的虎口，牙刚落在虎口上还没咬下去就被封序用了蛮力加劲去捏他的两腮。
“你敢咬一个试试？”
“从今天开始，你去副攻位。”封序将江执的脸捏得发红变青，盯着江执变得腥红的眼一字一句说着：“主攻位容不下你这个毒瘤。”
【滴！滴！滴！】
【主角心愿值下降五点！】
【滴！滴！滴！】
【主角心愿值下降五点！】
【惩罚开始！任一身体部位体验“肌肉撕裂”触感，持续五个小时。】
【倒计时4小时59分48秒】
话音刚落，封序就感觉到了自己的小腿开始撕裂，抽痛。
似真似假的梦，胳膊上缠住的夹板，消失的颁奖台。一次又一次惊醒的飞机失事。脑海里源源不断的叫骂和争吵，这半个月以来不断积压的压力，怅然若失，紧绷的心弦顷刻间断裂。
原来他一点都没有忘记，原来他一点都没有接受。
那一桩桩一件件破败的，没有天光的，被队友轻言放弃的，任教练强行将他换下的痛苦和压力，手腕上割裂的无法击球的痛苦，他一个也没忘。
封序不是圣人，责任感也没有他想象的这么强，那一句句告诫姜子明的鼓励江左成的，振奋队友的话，都远远的随他离去了。
剩下的有华硕恶意的打压，“霸.凌”的背锅人，怎么也没法处理好的人际交往和系统无数次的碎碎念无数次在他脑海里作乱的烟花，乱成一锅粥不知长进的球队，人生唯一一次的失去所有权力的禁赛，来自对家的和自家的主攻手的否定。
都编织成了一个麻袋装进一块又一块砖头，另一头将封序牢牢捆住一同沉入深海，不得救援。
是警示，是预告，是威慑。
那个梦狠狠的压在封序的胸腔上压得他喘不过来气，告诉他从头到尾他建成的队伍有多么的渺小且不堪一击。
几个未来称霸排球场的人在他的手中成了一群什么都不会的孩子，他给不了他们最基本的最有效的训练方法，就连江执的天赋，也在一步一步随着模仿柏思明而失去灵性，一步一步走着下坡路将他最初的球感磨成一滩看不清楚的污垢。
黄兴文走向毁灭性的失误投球，失意看不清前路的天才主攻手。
在封序的手上，慢慢地，慢慢地，走向灭亡了。
痛，好痛。
好像腿部的韧带被扯断了一样每动一下就牵扯住成千上万个肌肉细胞，一同撞击他的骨干，将他引以为傲的耐力一步步粉碎，打击他摇摇欲坠的理智与自信心。
将他在舆论结束后被梦魔缠绕快要功亏一篑的心理防线来上致命的一击。
封序不知道自己脸上到底流露出了什么样破碎的表情，他咬紧了牙一拳打在江执脸上，将江执的脸打偏过去，谩骂的话从他嘴里不自觉流出：“你以为你是谁？”
“你个球渣。”
江执咬破了唇，红色的血珠逐渐从他唇上涌出聚成一颗大血珠然后流下来，最后滴落在封序的球服上。
江执一把拎起封序的衣领用额头重重的砸上封序的额头，将封序砸得晕头转向。
眼见两人这才刚起步就要立马打起来，排球场纷纷扰扰的一边喊：
“快把他俩拉开啊——”
“别打了！”
“见血了见血了——，快把他俩拉开——”
“快拦人啊！！”
“……”
至于后面发生了什么，封序一点印象也没有了。晕过去之前依稀还能看见江执漆黑的眼睛里除了阴沉偏执还夹杂着一些他看不太分明的东西，像是黑洞一样，将他困在其中深不见底，封序最后失去支撑晕倒在了江执臂弯里。
作者有话要说：否极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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