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曜不知道从什么途径买下了那块恐怖的人头骨,秘境现世时间短暂,明日即刻启程。
陆祊躺在榻上,长长吐出一口气。
原主修为的确高,但并不代表这些术法他都会用,他仙侠文看得多了,知道秘境凶险,以他现在的三脚猫水平,确实难顶。
陆祊焦虑不安地起床打坐,是以还没睡。
门打开的时候,他眼睁睁看着闻小余——砸进了门里。
陆祊心惊肉跳地从床上起身,到了门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托着闻小余的后背,小心翼翼地把人扶住。
他心说小祖宗,你可悠着点。你一个后脑着地,那可是一尸两命。
“徒儿……惊扰师尊休息了。”闻小余慢慢睁开眼,茫然的脸上有一丝无措,哑着嗓子道,本能地跟他认错。
“为师尚未休息。”陆祊道。
小傀儡怎么莫名其妙到这儿来了?
片刻后,陆祊反应过来。
少年这个姿势,似乎是靠在他门口睡的,还紧紧抱着他乱丢在大堂里的拐杖,身子蜷缩在一起极没有安全感。
像是靠着靠着睡着了,没料到他房门尚未锁死,直接栽了进来。
他为何在这里睡?
“你……害怕?”陆祊试探着道。
闻小余刚从懵懂中苏醒过来,紧紧抿着唇,他一向不愿给人添麻烦,尤其是给陆祊。
但白天那东西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了,稍一闭眼,那铺面而来的血腥气和死人尖叫就涌入脑海,把他活生生拖进黑暗,怎么也睡不着,才偷偷抱了陆祊的拐杖,睡在房门前,硬是不愿把人吵醒。
好像离师尊近一分,他的梦靥就能远离一分。
这孩子……
陆祊心软得不行,叹息一声,道:“进来。”
闻小余抬起漆黑的眼眸看他,迟疑着没敢动。
离天明没几个时辰了,他今晚还得打坐,陆祊懒得等他,一把将人捞到床上,手一挥,用被子将人裹上。
“睡吧。”陆祊道。
小傀儡之前问他学过清洁的术法,一天能给自己洗上三次,干净得很。
闻小余躺在榻上,陆祊身上灵力流转,覆着一层微光,明明还是一样的房间,原本纠缠他的梦境却奇迹般得没有来扰,他平静下来,缩在榻上,很快陷入安稳的梦乡。
翌日,陆祊牵着小傀儡,看着满是灰尘的土路无语凝噎。
——你南虚洞府连买个坐骑的钱都舍不得花吗!
“仙师见谅,”南宫曜道,“前往秘境是晚辈个人所愿,不可大张旗鼓,后半程需步行前往。”
陆祊表面风平浪静,心里觉得上了条贼船。
不过修仙之人身轻如燕,能日行千里,走这点路倒是没什么。南宫曜还送了他一面小水灵镜,小型的水灵镜不需灵力就能驱动,以备不时之需。
闻小余很不喜欢南宫曜手里那个骷髅,一路几乎是绕着他走的。
南宫曜知道原因,倒也没怪他。
“年纪轻轻,勿要总板着脸。”路上没有旁人,他也懒得端着仙师的架子,伸手捏了捏小傀儡柔软的面颊。
或许是性格使然,小傀儡很少有什么表情,一张俊脸像是冰雪琢成的。
陆祊总是忍不住逗他一逗。
“你将来娶妻,洞房之夜端着这样一张脸,是要把夫人吓跑的。”陆祊捋着胡须,像是在传授什么高深莫测的术法,嘴里却没吐出什么象牙。
闻小余:“……”
小傀儡尊师重道,对他容忍度非常之高。
起初还躲,现在已经进化到能容许他捏脸了,当然,只准他一个人摸。
南宫曜被口水呛了一下。
“怎么?”陆祊关切道。
南宫曜道:“——无事,只是觉得仙师修为乃修真界巅峰,心态却如年轻人一般,境界之高,令人叹服。”
高情商:心态如年轻人一般。
低情商:好幼稚。
陆祊假装没听懂南宫曜的吐槽,一路上继续逗他的小傀儡玩。
本来他在现世也才二十多,还没玩够就被劈死了,重生一次,好不容易碰到这么可爱的徒弟,还不让他玩玩了。
他倒不担心掉马,毕竟连闻小余那样特殊的眼睛都不曾看穿他的伪装,修真界恐怕无人能够看透。
南宫曜最多觉得他有些疯癫。
他都突破大乘了,疯点怎么了,修仙哪有不疯的。
只是越往前走,天气越是奇怪。
明明是白天,地面上却平地飞起了一层黄沙,蒙着日光,天色似暗非暗,只有一轮圆日悬在空中。
浮山秘境的凶险之处在于一旦入秘,则灵力全封,纵然有再高的修为也没用。
果然走着走着,陆祊感觉到体内经脉滞涩,身体变得逐渐沉重起来。
他一时有些不习惯。
土路中间,忽然突兀地出现了一只巨大的石狮子,有两三米高,面目狰狞。
闻小余不安地握着陆祊,往后退了一步。
陆祊也差点后退一步,为了人设硬生生绷住了,驻足原地。
特么的,这么恐怖的玩意,谁敢往前走啊。
南宫曜往前一步,虔诚一拜,神色严肃地将手里的头骨放进石狮子嘴里,那大小竟然刚刚好,那石狮子竟然咔擦一转,缓缓朝向了另一个方向,那雕得逼真的唇吻,似乎还往上翘了翘。
“仙师,请。”南宫曜回头道。
陆祊神色淡漠,内心咆哮。
啊啊啊啊啊他不想去啊,好恐怖啊!
他感受到手掌一紧,闻小余脸上也没什么表情,掌心却是冷汗涔涔,以小傀儡的视角来看,秘境大约还要更加恐怖。
陆祊肩上顿时多了一份责任感和使命感,低头安抚道:“不必害怕,师尊在此处护你周全。”
南宫曜忽然开口道:“仙师对弟子,真如父兄一般。”
陆祊心说废话,你来跟这个破生命值条掰扯试试?
他面上神色不显,低咳了两声,道:“既是蓬莱弟子,老夫自要护之爱之。”
南宫曜深深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三人继续往前走,只是氛围不再那么松快活泼。
不知是不是石狮子的缘故,飞沙不再那么迷眼睛了,眼前山水渐显,竟能隐约看到山下有个镇子。
南宫曜道:“此处恐怕已是秘境之内,仙师千万小心。”
陆祊略微颔首,将小傀儡护得更紧。
闻小余到底修为还低,在秘境中只觉得不安,却也看不出什么。
等到了镇上,天色已暗。
与无忧阁那里的灯火通明不同,这里一片寂静漆黑,跟没有活人似的。
南宫曜也觉得奇怪,寻了好几户人家敲门都没有结果。
敲了半天,终于有户人家小心翼翼地推了半扇门缝,警惕地看着两人。
南宫曜诚恳道:“这位兄弟,我们途径此处,可否歇一晚?报酬可按客栈的给。”
那男人吓坏了,忙摆手道:“这日子还有外人来啊。”
陆祊寻思南宫曜顶着那一张不靠谱的脸,肯定谈不拢,他一个又老又丑的也博不来同情,抓着闻小余双肩把人半抱过去,悄声对他咬耳朵:“快去,笑一笑。”
闻小余不怎么笑,但很听他的话,很努力地牵动嘴角。
黑暗中,瘦削的少年盯着门缝,露出僵硬的笑。
陆祊惨不忍睹地在心里捂脸。
不过那人见有孩子,神色缓和了不少,却只是快速道:“几位快走吧,这儿晚上不安全,能走多远走多远。”
话毕,便匆忙关了门,连一句话都不愿多说。
南宫曜颇为无奈。
陆祊看了一眼远处,出了这镇子,远处都是深山老林,哪有地方可去。
他看了看闻小余,赶了一天的路,少年显然有些犯困,此时跟着他们走已是强打精神。
“往前再看看。”陆祊道。
他们又往前走,终于在镇子尽头找到了一间废弃已久的宅子。秘境里没法随意动用灵力,陆祊推了那门老久才推开,墙角院落里满是蜘蛛网。经年失修的民宅破成这样也正常,奇怪的是,这座宅子房梁上四处飘着丧幡,像是有人曾有人新逝,还未来得及撤下。
“当真歇息在此处?”陆祊沉吟片刻,道。
——他慌,这宅子看起来就闹鬼。
“且委屈仙师和爱徒了,暂且没别的地方可去。”南宫曜无奈摊手。
几人合力,才在堂前清理出一块能下脚的地方,只能这么凑合一晚了。陆祊坐下,刚想找根蜡烛点上。
闻小余忽然双眼空茫,盯着他身后道:“……师尊,背后。”
陆祊被他看得浑身汗毛炸起,只觉得背后阴风阵阵。
尼玛,你师傅心脏不好别吓人。
小傀儡那双特殊的眼睛,究竟看到了什么东西,还真不好说。
他一寸一寸,僵硬又艰难地扭过头。
背后有片白晃晃的东西,陆祊站了半天,试探着动了动,才发现那好像——是个纸人。纸人是用竹条扎的,上面糊着纸,还穿了漂亮的红衣,身体已经破了好几个洞。
哦,纸人而已,陆祊松了口气。
——松个鬼啊,谁家好人家里放纸人啊!
陆祊在心里怒吼。
即使心里惊涛骇浪,他表面上依然是老头八风不动的模样,安抚地拍了拍闻小余的肩:“莫怕,纸人罢了。”
“嗯。”闻小余信任地点点头。
他壮着胆子走近了那个纸人,发现宅子里破旧的纸人还不止那一个,四处七零八落地散着,相同之处在于,这些纸人都已经破旧不堪,跟屋里的丧幡一样,沾满了灰尘,陆祊眯着眼看了半天,确认那只是普通纸人罢了。
算了,搞不好那户人家是做殡葬行业的呢,有地方睡就不错了。
陆祊安抚完闻小余,走出院子,只见南宫曜不知道哪儿端来一盆水,舒服地坐在椅子上,道:“早晨风沙过大,不利养颜呐,仙师可要来洗一洗?”
陆祊:“……”
他后悔和这不靠谱的玩意来这里了。
这人拿银缕衣果然是用来给自己美容的吧!
这纸人虽无害,但看起来非常不吉利,陆祊总隐约有种不详的预感。
他想起养傀儡手册里面提及的仙草,据说此草与一般灵草不同,以死气为生,但目前他见着的都是普通花草,这事儿也只能从长计议。
入夜,他用大氅裹着闻小余,找了个地方准备勉强凑合一晚。
两人轮流放哨,南宫曜值第一班夜。
陆祊本来还想警醒一些,只是浅眠,但秘境之中限制了灵力使用,走了一天早已疲惫得不行,很快就睡熟了。
他睡得天昏地暗,模模糊糊听到身侧有响动,起初没在意,等他察觉到异常猛然睁开双眼,身体已经无法动弹。
作者有话要说:呃啊,之前错了章,重新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