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槽。
陆祊霎时间瞪大了眼睛。
他闻到一股弥漫的异香,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
南宫曜这倒霉催的,说是值夜,却不见人影。
小傀儡还安稳地睡在他身侧,没有醒。
陆祊感觉到有只温热的手掀开他的胸口,柔媚的声音响在耳畔:“夫君,给我做一件嫁衣可好?”
啊?
不是???
他知道秘境里出现什么都不足为奇。
但怎么还有女鬼劫/色的啊!
还有,劫/色你不找外面那个男狐狸精,你找一老头干什么??
陆祊抓狂了。
那声音又问了:“夫君?”
陆祊胸口起伏着,艰难地吐出一个字:“滚!”
他又不傻,聊斋里面被骗走的书生有几个好下场的,更何况在这么诡异的秘境里,管不住下半/身的男人都是弱智!
话音刚落,他胸口的衣物被骤然揪住了,那声音顿时冷了下来:“哈,男人。”
陆祊被那香薰得头昏脑胀,暗道不好,他似乎把对方激怒了。
意识模糊间,陆祊感觉被带离了地面,他咬了一口舌尖,痛得眼泪直流——事实证明不要学小说里乱咬舌头,比他想象中痛多了,好在神智是清醒了几分。
他感觉到怀里小傀儡似乎醒了,猛地把人一推,喝道:“跑!”
陆祊说完就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他是被警报声吵醒的。
只不过他清楚这次跟小傀儡无关,是他自己生命危急。
陆祊费劲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整个人被泡在水池子里,手腕上疼得钻心,被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池水染成血红一片。他身上缠着一件银丝织就的衣裳,被血水染得鲜红……红得像是嫁衣。
奇怪的是,那衣裳不管吸了多少血水,只消一时半刻,就会重回纯白色。
“师尊,师尊?”
他听到了小傀儡的声音,猛地转头看去。
闻小余跪在水池边,慌张地看着眼前的鲜血。
“不是让你跑吗?”陆祊无力地支起身子。
他一用力,手腕上的伤口崩开,血流得更快了,身体有些发冷。
闻小余道:“徒儿醒时,想找南宫前辈求助,但宅门已经锁死了。”
他盯着那惨烈的伤口,脸色苍白,声音都在颤抖:“师尊?”
他被生命值条pua惯了,第一反应就是我去,小傀儡那么怕血,可别给吓出什么心理阴影。
“莫慌,师尊没事。”陆祊开口道,声音很稳。
他强撑着抬手,温热的手掌挡住了小傀儡的视线,心里想的却是完蛋了老子要死在这里了,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血,卧槽人真的能流这么多血吗痛痛痛痛痛——
他终于痛得绷不住了,眉头紧缩。
秘境里不能用法术,他浑身冷汗直冒,环顾了四周一圈,又想起闻小余说宅子门已锁死,发现自己应当还在那宅子里,只是池水周围四下房门紧闭,不知道怎么出去。
陆祊随手扯了衣物,潦草在手腕上扎紧,痛得眼泪汪汪,血终于流得不那么快了,一时半会儿应该还死不了。
南宫曜呢!南宫曜你死哪去了!
陆祊在心底喊道。
他忽然想起来什么,猛地从身下抽出那面小水灵镜,大喜过望,女鬼显然忘了搜他的身。
陆祊撑着一口气,邦邦砸了两下镜子。
小傀儡闻声,抓住水灵镜,急切道:“师尊,我来。”
他替陆祊开了水灵镜。
镜中水纹一闪,南宫曜的脸出现在对面。
陆祊沉声道:“你在何处?!”
南宫曜看着他道:“仙师莫怪,晚辈守夜时听闻外面有异响,便追了出去,谁料一出门宅子就自动落了锁。”
他像是犹豫了一下:“仙师这是怎么了?”
你还有脸问!
陆祊气结,随后透过瞥见了水灵镜的反光瞥见了自己。
他衣服被女鬼掀得乱七八糟,只剩一件里衣,此时被温水浸得湿透,贴在身上,原身漂亮的身体线条能看得一干二净,黑色的湿发低垂,眼眶还痛得微红,水汽萦绕间还有几缕红丝飘在身侧,实在不堪。
只是这副光景要是在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头身上……
陆祊脑补了一下老头湿/身普雷,被震得抖了三抖。
感觉眼睛被彻底辣瞎了。
妈蛋,怪不得刚才小傀儡看他眼神那么诡异。
别到时候没被血整出阴影,反而被他整出阴影来了。
“到底怎么回事?”陆祊冷冷道。
他目光扫过闻小余不安的双眼,要不是他现在失血虚弱,一定在手撕女鬼和手撕南宫曜之间选一项!
“仙师有所不知,”南宫曜见他那边状况不对,快速道,“晚辈打听了这里的情状,十多年前,镇上有位女子与外来男子相恋,男子许诺归来后与其成亲,女子苦等十年,成亲前夕男子嫌弃她年老色衰,将其抛弃另娶他人,女子一直遭到镇上人耻笑,从此变得疯疯癫癫,见人便痴痴地问,能否给其做嫁衣,父母也抑郁而终。”
“后来守孝期间,那女子给屋里的纸扎人穿陪嫁红衣,割了手腕,鲜血染在一身素衣,成了红色的嫁衣。”
故事并不新鲜,但若是身处其中,却令人悚然又唏嘘。
温水池外,丧幡飘摇,一屋的纸扎人活灵活现的。
陆祊身处其中。
闻小余默然地拿着水灵镜子,也被这凄惨的故事震到:“那……后来呢?”
“……再后来,男子夜里听到有人问他,能否给其做嫁衣,男子拒绝了,第二天人们发现他鲜血流尽惨死。再后来,白衣女子时常在夜里出现,一旦被问,无论拒否,皆流血惨死,外来者首当其冲。”
怪不得那天那人看他们的眼神充满同情,却怎么也不愿收留。
感情默认他们是替死鬼。
“所以那银缕衣……”陆祊反应过来。
那银缕衣传说根本就是假的!
是镇上的人为寻替死鬼,散播出去的谣言。
日复一日,将人吸引到秘境中来,然后永远留在里面。
“那为何只寻老夫?”陆祊皱眉道。
这不合常理啊!
那姑娘就算是四处找老公报复,也该找南宫曜那个年轻美貌的男狐狸精,他都老成这副德行了还能被女鬼看上,这口味也忒重了。
“邪物吞噬修为越高者,于自身修行越有利,许是那东西感知到仙师修为不凡。”南宫曜猜测道。
陆祊拖着一身淋漓的,在水中略微支起身子,水掀开丧幡,幡后竟然横七竖八倒了好多具年代不同的尸体,被带着怨气的白衣彻底吸成人干,可怖至极。
然而那件衣服,无论报复了多少路过的旅人,都没法变成真嫁衣。
陆祊浅浅叹息一声。
不过他同情个什么劲儿啊,他都快噶了!
“你现在在何处?”陆祊又问。
能先来救他一下吗!
南宫曜那边声音嘈杂,他脸色也有些不好看:“镇上人堵着不让我离开,仙师保重,我解决完这边就前来寻找!”
小水灵镜嗡地一声灭了,留下师徒二人面面相觑。
陆祊气得把镜子往水里一摔。
南宫曜这没用的玩意。
这不还是得要他自立更生吗。
陆祊趴在池子边缘,艰难地爬了半天——手太疼没能爬上去。
不对。
不仅因为这个。
水池的角落放着一个形状古怪的香炉,空气中一直弥漫着那股奇异的香气,让他一直烦躁不安又没有力气。
陆祊道:“你且把边上那香炉丢水里熄了。”
“是!”闻小余立即起身。
陆祊看着那一堆干尸,忽然福至心灵,忍着恶心掀开上面的破碎的骨架和人皮,层叠的死人当中,长着一颗样貌无奇的灵芝状菌子,散发着微弱的金光,一看就不是普通的草!
那株灵草以死气为生,没想到竟然真长在这种地方,当真的来全不费工夫。
陆祊顺手把那颗草拿了,此行目的已经达到,剩下的问题在于怎么出去。
身后,即将碰到香炉的那一刻,闻小余忽然回了头。
“师尊,”闻小余漆黑的眼睛盯着水下,紧张道,“我好像看到有东西在动。”
在他眼中,水里有几缕黑气逐渐升起。
陆祊反应过来,小傀儡的眼睛不仅能看到灵气,也能探知邪物——水里有什么东西吗?
下一秒,漂浮在水面上的银缕衣忽然转了起来,“哗啦”一声脱水而出,袭向闻小余碰到香炉的手。
我去!
陆祊瞳孔猛缩。
千钧一发之际他不知道哪爆发的力气,在生命值条警报大作的同时,小宇宙爆发活生生爬上了边缘,一把将闻小余按倒在地!
香炉被碰翻在地,香灰撒了两人一身。
异香薰得陆祊头昏脑胀。
白衣带着水,跟鞭子似地抽在地上,把水池活活抽塌了一个角,陆祊挡在闻小余身前,抱着他一个翻身,伤口崩裂鲜血横流,险些痛出一口老血来,那一瞬间仿佛看见了他太奶。
闻小余被他护在身下,摸了满手的血,声音都变了调子:“师尊?!”
他在流浪的时候见了太多人心,即便陆祊一直待他不薄,也一直不敢卸下心防。此时却彻底动了容,加上蓬莱山那一次,这已经是师尊第二次挡在他身前,可是每一次他都什么也做不了。
陆祊也很想优雅地微微一笑,装逼地说这点小伤不足挂齿——但真特么太痛了,他咬着牙说不出话。
白衣化了形,女子幽幽的声音传来:“夫君为何弃我而去?”
陆祊踩在一群干尸之间,根本不敢回头。
——你找你男人去啊,我跟你无冤无仇!
“为何不肯为我做一件嫁衣!”女子声音陡然变得尖利,像是指甲刮着窗户。
陆祊抱着小傀儡,忍痛躲下一击,道:“负你之人已死,姑娘莫再伤及无辜之人!”
“是谁无辜?他们耻笑我,逼我至死,是谁无辜?”女子双眼淌着血泪。
陆祊拖着一具老弱残躯,扛着一只小傀儡被轰得四处躲闪,边躲边骂,要不是这个破秘境不能用法术,依原主的修为,他随手一拐杖都能把妖魔鬼怪捶死。
在他快要撑不住之际,门被狠狠踹开了,南宫曜吼道:“陆仙师!”
“。”他竟忘了,这宅子年久失修,门一脚就能踹开。
他发现外面镇上的人也追了过来。
南宫曜喘着气,连扇子都来不及拿:“整个镇子都是邪魔之气所化,根本找不到出口。”
陆祊呼吸一窒。
这下好了,彻底完蛋!
他忽然想起来什么,对着小傀儡低声道:“你能否看清魔气?”
几人一边躲女鬼一边在跑路的间隙交谈。
陆祊话说一半,忘记自己失血过多没力气,一口气没喘上来两眼一黑,差点栽倒在地上,咳了一声,下意识伸手去捂,又忘了手腕上的伤撕开了,于是血抹了满下巴,还顺着指尖往下淌,一边咳一边流血,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
闻小余和南宫曜齐齐惊呼。
“师尊……”闻小余低低的嗓音都有了一丝哽咽。
陆祊虚弱地摆摆手,心说你们别这样,老夫还没入土呢。他咳了半天才对着闻小余道:“用你的眼睛看一看,魔气最弱之处在哪!”
秘境中封锁灵力,闻小余的眼睛却是天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