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绳子系稳了，姜愿拍拍手，从椅子上下来：“好了。”
等她在地上站稳，宋昇才松开扶着椅背的手，又说了一次“谢谢”。
“不用谢。”姜愿朝等在一旁的白向夏走过去，“那我们先走了。”
宋昇点点头：“嗯，路上注意安全。”
姜愿和白向夏回座位拿上书包，一起离开了教室。
白向夏不知道在想什么，从刚才起就一直没说话，直到下了楼梯，她才轻轻“啧”了一声，嘀咕道：“肯定不是我的错觉。”
姜愿没听清：“你说什么？”
白向夏似笑非笑地望着姜愿：“我说，你可别小瞧一个女人的第六感。”
姜愿更懵了：“什么东西啊？我怎么感觉你今晚神神叨叨的。”
白向夏哼哼几声就是不明说：“姜姜，你真傻，真的。”
姜愿：“……”
她皮笑肉不笑地举起一只手：“夏夏，我的拳头真硬，真的，你要不要试试？”
“别了别了。”白向夏用手掌包住她的拳头，“嘿嘿，我无福消受。”
姜愿傲娇地抬高下巴：“哼。”
白向夏笑了一会儿，突然惆怅地叹了口气。
马上就走到校门了，姜愿问：“怎么啦？”
白向夏沉默了几秒后低声说：“我今天下午和我妈吵了几句，不知道她气消没有。”
姜愿就知道傍晚那会儿白向夏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她抿抿唇，问：“你想和我聊聊吗？”
白向夏看看几步之外的校门：“我……可是会耽误你回家的时间。”
“没事呀。”姜愿笑道，“我坐下一班地铁，我家里人不管我的。”
白向夏可怜兮兮地看着她：“那我们去足球场走两圈，晚点我送你进地铁站。”
姜愿欣然接受：“好啊，走吧。”
晚上的操场人很少，只亮了一盏电线杆极高的路灯，红色塑胶跑道上还是昏暗的。
白向夏的声音被夜风吹过，音调似乎也染上了凉意。
“我从小就没见过我爸爸，我妈跟我说他死了，但我不信，因为我家里连一张他的照片都没有。”
姜愿垂着视线，只默默听着没搭话。
“我妈管我一直管得很严，你知道严到什么地步吗？从小到大，她没有出去工作过，我上学放学都是她接送，周末和寒暑假，她走哪儿就带我到哪儿。我不能有男生朋友，一旦她发现有哪个男同学和我走得比较近，就会对我刨根问底，所以我初中的时候，若非必要，我绝不会和我们班的男生交流。”
姜愿想起上回白向夏也说过，她初中虽然和韩玉骋在同班，但两人几乎没有说过话。
“她是担心你早恋吗？”
“是的吧。”白向夏惨淡一笑，“我有时候会怀疑，我喜欢韩玉骋是不是因为逆反心理，我想和我妈对着干，所以才这样。”
姜愿不予置评。
白向夏接着道：“到了高中，我跟我妈说我想住校，她不同意。我又跟她说我已经长大了，其他同学家长都不接送，只有我像个异类，哈——这次她终于听进了我说的话，她后来确实没接送我了，因为她直接在学校旁边租了房子……”
姜愿捏了捏她的手腕，不知道说什么好。
白向夏撇开脸抹抹眼睛：“其实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但是说出来还是忍不住。”
“没事，不用忍。”姜愿在身上摸了摸，没找到纸巾，书包里也没有，中午才买的那包纸好像忘在教室了。
最后她从书包夹层里摸出一块柔软的布料，犹犹豫豫地说：“这个借你擦擦，擦完就给我。”
白向夏就着昏黄的路灯低头看她的手，破涕为笑道：“都什么年头了你还随身带着手帕？”
“你管我呢。”姜愿赌气道，“你要不要？”
“不用了，谢谢。”白向夏反手从兜里拿出纸巾，“我自己有。”
姜愿：“……”
她鼓着腮帮把手帕塞回了书包夹层。
白向夏擤完鼻涕，声音一下子清亮许多：“很奇怪吧，我妈没有工作过，但她和我从来都不缺钱花，我猜……我可能是某个有钱人的私生子，所以我妈才不跟我说我爸爸是谁。”
姜愿小小地“啊”了一声。
白向夏看她一眼，铺垫半天终于说到了正题：“今天下午我回家吃饭，跟我妈说旭哥给我们买了‘许愿树’，原本高高兴兴的，我妈却要说都高三了还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她说得很不好听，我没忍住就跟她拌了几句嘴，她生气我也生气，饭都没吃成。”
姜愿心说恐怕不是拌了几句嘴这么简单，不然白向夏不会哭得忘了和她约定的时间，不过她不会去追问，只当个听众。
“好了，两圈走完了。”白向夏吐出一口气，“走吧，我送你去地铁站。”
两人走出操场，姜愿道：“不用送我了，出了校门你直接回家吧。”
“不行，我耽误了你的时间，大部队都走了。”
这时刚好经过学校停车棚，姜愿看见那里有几个人影：“没事，还有不少自习课留得晚的，路上肯定有人和我一道。”
“来操场之前我们都说好了……咦？”白向夏突然顿住，扬声喊，“班长？”
姜愿心脏一跳，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车棚下一个身量高挑的少年闻声抬头朝她们看过来，不是宋昇又会是谁？
“走走走。”白向夏自作主张拉着姜愿往车棚处走去。
宋昇收起脸上的惊讶，眼中只剩下温润的笑意：“你们怎么还没走？”
白向夏道：“我占用了一点姜愿的时间。”
宋昇点点头：“我没记错的话，你就住旁边的学区房是吗？”
“是的。”白向夏似笑非笑地说，“班长你记性真好，那你知不知道姜愿家哪儿？”
宋昇神色未变：“知道啊，还挺远的。”
姜愿抿抿唇没说话。
宋昇摸出手机看了眼，状似随口道：“今天这么晚了，姜愿，要和我一起走吗？我们刚好顺路。”
姜愿还没说话，白向夏就迫不及待道：“要的要的，正好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姜姜，既然顺路，你今天就搭班长的车回去吧。”
“这……”
“放心。”宋昇按下手中的钥匙，一旁的电动车响起解锁的声音，“我骑车还挺稳的，一定把你安全送到家。”
“是啊姜姜，班长可是我们班最可靠的人了，你完全不用担心的。”
姜愿很无奈，这两人一唱一和的，倒是让她说句话啊！
“我不是担心这个……”
“那就走吧。”宋昇把一个圆圆的东西塞进她手里，“戴上头盔。”
白向夏笑眯眯道：“那你们慢慢骑，我先走一步。”
宋昇：“嗯，你路上也要注意安全。”
白向夏：“姜姜拜拜，明天见。”
姜愿：“……明天见。”
白向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视野之外，姜愿傻愣愣地抱着头盔，宋昇都把电动车倒出来了她还没动。
“怎么，还不想走？”宋昇笑着问。
“没。”姜愿莫名不敢直视他，赶紧把头盔往头上一扣，视野瞬间变窄。
宋昇看她两眼，下车朝她走来：“等一下，你先把头盔摘下来。”
“怎么了？”姜愿取下头盔，懵懵地问，“我戴反了？”
宋昇失笑道：“那倒不是。”
他轻轻转了下头盔后面的扣环，一边给她解释：“这头盔是我平时戴的，你刚才戴上去不觉得大吗？现在重新试试。”
姜愿重新戴上，感觉的确比刚才合适了不少：“我还以为只要把卡带收紧一点就好了。”
“嗯，卡带也要收，会吗？”
“……会。”
宋昇看着她扣好，转身率先骑上车，两条长腿支在地上：“上来，害怕的话可以抓住我的书包。”
幸好夜色深沉，加之有头盔遮挡，宋昇没发现姜愿红了脸。
上车坐好，姜愿后知后觉地说：“啊，你把头盔给了我，那你没有戴的了。”
“是啊。”宋昇好像在笑她才发现这件事，“不过没事，我骑慢一点，坐稳了吗？走了哦。”
“坐稳了。”姜愿轻轻抓住书包边沿，“谢谢。”
电动车冲出车棚，宋昇的声音随风飘到身后：“不用谢。”
出了校门，驶上大路。
姜愿不知道宋昇家具体在哪儿，根据前两次在美食街遇到对方的经验，她说：“一会儿你把我放在离美食街最近的地铁口就行。”
宋昇抽空回她：“为什么？”
姜愿：“因为……”
这要怎么回答？当然是因为怕麻烦他绕路啊。
宋昇接着“哦”了一声：“你要去吃夜宵？”
什么玩意儿,姜愿听笑了：“不是。”
“那为什么让我把你放在那里？”宋昇道，“我直接把你送进左岸居不行吗？”
姜愿沉默几秒，突然说：“你竟然真的知道我住在哪里。”
她还以为，刚才在学校，宋昇跟白向夏说知道她家在哪儿，是因为他们在校外遇到过两次，他和她一样，都只知道对方住在自己家附近。
宋昇闻言也沉默了几秒，而后小声说：“你竟然真的不知道我住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