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乜越泽看见自家表弟风风火火地离开一阵后带回来一个小姑娘时，是有点无语的。
他对跟在宋昇身后进来的女孩还有印象，之前远远见到过两次，没记错的话，宋昇说那是他们班这学期才来的转学生。
他知道他们这两天在月考，因此两人都没穿校服。
女孩身穿浅紫色薄衫，水蓝色牛仔裤，下搭一双小白鞋，背一只米白色双肩包。
一看就知道是个学生。
此时酒吧已经开始营业了，虽然还没来客人，但显然不是高中生、尤其是像姜愿这种看上去乖乖的高中生该来的地方。
乜越泽微微俯身，双肘撑在吧台上，看着自家表弟问：“什么情况？”
宋昇说：“我们本来要去书店，结果关门了。”
乜越泽：“……So？”
书店关门就带人小姑娘进酒吧？这小子脑子没问题吧？
宋昇面不改色地招呼姜愿坐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介绍道：“她叫姜愿，我同学，和我住同一个小区。”
又抬了抬下巴示意吧台后的乜越泽：“他就是我表哥。”
姜愿腼腆一笑，礼貌问候：“你好。”
乜越泽挑起一边眉毛，冲小姑娘笑笑：“你好，欢迎光临。”
虽然不知道自家表弟在搞什么名堂，但乜越泽还是拿出了家长的风范，见小姑娘拘谨，他温声道：“你跟着宋昇喊我表哥就行，喝点什么？”
姜愿连忙摇头：“我就不喝了，谢谢。”
“给她一杯苏打水吧。”宋昇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小声解释，“这是间清吧，不是只能喝酒的。”
姜愿不知道清吧和酒吧的区别，愣愣地“哦”了一声。
乜越泽很快倒了两杯苏打水推到他们面前，说：“没错，还有零食，花生、薯片、糖，吃吗？我给你拿。”
姜愿：“不、不用，别麻烦了，我……”
乜越泽笑着接过话头：“你坐一会儿就走？”
“当然不是。”宋昇道，“我们来你这儿做作业的。”
乜越泽给他一个看傻子般的眼神：“你自己无所谓就算了，你让人家一个小姑娘在酒吧做作业，合适吗？”
宋昇看一眼姜愿，无辜道：“可是书店关门了啊。”
他家倒是没人，但单独带姜愿回家岂不是更不合适？
“咱偌大个襄城，就只有一家书店了吗？”乜越泽问。
“这附近只有一家可以坐下的书店。”宋昇淡定地说。
“图书馆呢？被你吃了？”乜越泽不客气地又问。
姜愿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握紧杯子小心翼翼地插话：“那个，班长，要不今天不做了，改天我再找你。”
宋昇没回答，埋怨地看着乜越泽。
乜越泽：“……”
“算了算了。”乜越泽自吧台后走出，到门口把“营业中”的挂牌翻到背后，“我也给自己放放假，行了吧？”
姜愿见状更加惊慌了，不知所措地站起身：“我、我还是走吧……”
“别了妹妹，你坐。”乜越泽摸摸上衣口袋，“你俩自便，我到外面抽根烟。”
说完他就自顾自地走出去了，姜愿转头看宋昇，对方神色无异，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她不懂了，这两兄弟怎么感觉怪怪的。
宋昇安抚道：“没事，他自己心情不好，和我们没关系。”
“可是，”姜愿皱着眉，“你表哥好像是在我们来之后心情才不好的。”
“不是的，他经常心情不好，没有规律。”
“哈？”
宋昇笑笑没有多说：“你一直背着书包不累吗？放下来吧。”
姜愿放下书包抱在怀里，问：“我们就在这儿写作业吗？”
宋昇：“去后面的桌上吧，今天不会来人，你看看喜欢哪个位置？”
姜愿：“还耽误你表哥做生意，我说真的，要不我还是回去了。”
“这里一天来不了几个人的，他自己也没想好好做。”宋昇冲她眨眨眼，“再说了，就算耽误也是我耽误的，来的路上我就打算让他今天歇业了。”
姜愿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伸手指了指窗边的桌子：“那我们去那儿吧。”
窗边都是卡座，姜愿和宋昇面对面坐下，宋昇顺手把刚才乜越泽倒的两杯苏打水端过来了，都没动过，他就随便推给了姜愿一杯。
“谢谢。”姜愿从包里拿出纸笔，“我带了物理作业和自己买的练习册，你要看什么？”
三天假期，单是物理作业就有三张试卷。
宋昇问：“试卷你带的是哪一套？”
高三的作业是做不完的，试卷成堆成堆地发下来，做了老师也没时间挨着讲，大部分就是对个答案，自己课下看解析。
姜愿拿出叠在一起的试卷：“都带了。”
宋昇接过去挨个看一眼，抽出其中一张，说：“你做这个，先过一遍，速度尽量快点，不会的题就空着，打上标记一会儿让我看看。”
姜愿莫名紧张：“要掐表吗？”
“先不用。”宋昇弯唇一笑，“不过也别浪费时间在不会的题上，想半天最后瞎猜一个答案上去，对私下做题来说没有意义。”
“哦。”姜愿点点头，将剩下的两张试卷往他跟前推了推，“那你先看其他的，回去就可以直接完成作业了。”
宋昇说：“我想看你的练习册，可以吗？”
“可以呀。”姜愿把手边的《高考必刷题》推到对面，又递给宋昇一只笔和草稿纸，“你直接写在上面吧。”
“不用，我看看你做过的。”宋昇随手翻开，“哟，做得还挺多。”
姜愿正要开始做试卷，突然猛一抬头，张张嘴欲言又止。
宋昇手一顿：“怎么了？是不是不方便给我看？”
姜愿脸颊微热，咬牙说：“不是……”
她没有在书上写秘密，或者在书里夹小纸条的习惯，就是……就是之前她做物理习题的时候实在没有耐心，常常错了一大片，红笔更正的笔迹恐怕比黑笔还多，看上去大概挺差劲的。
宋昇当即把练习册合上：“我也看试卷好了，你做吧。”
姜愿摸了摸侧颈，低声说：“你想看就看吧，但是……看完不许笑我。”
宋昇笑笑：“你不用勉强，我看什么都一样。”
“真的吗？”
“嗯，真的，别多想。”
“我感觉你才是多想了。”
宋昇无奈地笑出声来：“姜愿同学，我承认我是挺好奇的，但你放心，我不会去强行窥探你的秘密。”
“里面没有我的秘密。”姜愿立马道。
宋昇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姜愿感觉脸比刚才更热了，她伸手端过冰凉的苏打水喝了一口：“我做试卷了，随你看什么。”
“其实，”宋昇跟她解释，“我翻你的练习册是想看一下你做题的效果，因为很多题型是相似的，你的错题能呈现出你在哪些部分比较薄弱。”
姜愿愣了下：“啊，不好意思。”
“道什么歉。”宋昇低声笑道，“没事，不看也行的，等你做完试卷，问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姜愿抿抿唇，主动把他合上的练习册再次翻开：“我错题很多，劳你费心看了。”
不等宋昇说话，她赶紧拿起笔看试卷第一题：“我开始做了，等会儿我们再交流吧。”
乜越泽一支烟抽得够久的，过了将近二十分钟才回来。
进门后他视线转了一圈，在角落里看见了自家表弟和那个女孩的身影。
小姑娘背对着他，正低头认真地做题，并不知道他进来了。而宋昇拿着一本书翻看，感受到视线后抬眼朝他看来。
啧，还真是来写作业的。
兄弟俩对视了几秒，乜越泽挑挑眉，什么都没说，转身坐到吧台前，给自己倒了一杯度数不高的酒。
宋昇小声跟姜愿说了一句话，起身走向乜越泽。
等对方在一旁坐下，乜越泽往宋昇的胳膊上扇了一巴掌：“你小子，故意的是吧，这么多去处非把人带我这儿来，不怕我告诉你爸妈？”
“我为什么要怕？”宋昇轻声反问，“和同学一起写作业，有什么问题吗？”
乜越泽“嘁”一声：“你一向会装，懒得说你。”
宋昇弯了弯嘴角没接这句。
乜越泽坐在椅子上转了半圈，视线沉沉地落在姜愿的背影上，似在看她，又似在透过她看什么人。
“她家也在左岸居？”
“嗯，很巧。”
“高三了还转学，在班上不太适应吧？”
宋昇看他一眼：“她还好，和同学相处得不错。”
乜越泽就像没听见他的话一样，自顾自道：“她一个外地来的，人生地不熟，你是班长，又是她邻居，多照顾着点，她不爱说话，方便的话……”
“哥！”宋昇打断他。
这一声音量拔高了不少，角落里的姜愿都听见了，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
乜越泽回过神来，冲那边笑笑，接着转身拍了拍宋昇的肩膀：“小声点，别打扰人家学习。”
宋昇皱着眉看他。
“想什么呢你？”乜越泽说，“你放心，我知道你们和我不一样。话说上回你说你们早就认识了，我咋没感觉出来？”
宋昇松开眉头，叹气道：“不算。”
“什么意思？”
“她不记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