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愿把会做的题做完，未免空太多显得不好看，她还是把不太确定的几个题写上了。
宋昇就在她对面，她时不时抬眼看看对方翻看练习册的进度，偶尔视线上移迅速瞄一眼少年的表情。
她以为装得很不经意，可她忽略了，两人的坐姿是面对面的。
她能随时看宋昇，宋昇自然也是动动眼皮就能看到她试卷做到哪儿了。
就在姜愿写完最后一道题，视线再次飘到练习册上时，宋昇停下翻阅的动作，修长白净的手指压在书角，淡声问：“做完了吗？”
“嗯。”姜愿点头，将试卷调了个方向给宋昇看。
宋昇拿起手边的笔，找到姜愿第一道空的题，他读完题目先在草稿纸上快速演算了一遍，想好从哪里入手跟姜愿讲解后道：“来……”
他一抬头，正对上姜愿眼巴巴看着他的视线。
先前乜越泽进来后给他们换了套更为明亮的灯光，但这里到底是酒吧，内部装修得格外有情调，灯光打在脸上，有种朦胧的暧昧。
宋昇眼神微闪，迅速移开视线：“你看，这道题考查的是……”
姜愿听他说完，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不好意思道：“我想成另外一个知识点了。”
“它俩确实容易搞混。”宋昇附和一声，表情却有点严肃，“其实这道题你做过类似的，你在练习册上做对了。”
姜愿眨眨眼：“是吗？我没印象。”
宋昇翻出练习册上对应的题目，说：“两道你都做对了，今天又不会。”
姜愿心虚道：“……你不是看错题找我的薄弱点吗？”
“我前面看见你把这道题空了，就留意了一下同类题型。”宋昇淡淡地说，“之前是蒙的？”
“……嗯。”
然后对答案的时候以为自己做对了，就没看解析，所以过后完全没有印象。
宋昇认真道：“姜愿同学，以后蒙的题做个记号，不管对错都要回来搞清楚，不然刷再多题效果也不大。”
姜愿忙不迭点头：“好的，小宋老师。”
宋昇沉默几秒，突然轻笑出声，拉回试卷看下一题去了。
姜愿看一眼他的表情，缓缓松了口气。
“你好像有点紧张。”宋昇并未抬头，一心两用地问，“我很凶吗？”
姜愿：“没有。”
“没有紧张还是没有凶。”
“……没有凶。”
“哦，那你为什么还紧张？”
“……”
“好了，来看下一题吧，这题……”
一张试卷搞定，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宋昇在另外两张试卷上圈出几道题：“相关题型，你回去巩固一下。”
姜愿：“好的，小宋老师。”
宋昇看着她笑：“你还叫上瘾了？”
姜愿抿唇一笑：“谢谢班长。”
宋昇叹气道：“在校外，你就不能直接喊我名字吗？”
姜愿闻言一愣，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宋昇这是在撒娇？
宋昇顺口说完也感觉有点奇怪，于是扭头看看窗外，转移话题道：“天快黑了，你是不是该回家了？”
姜愿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刚才太投入，不知不觉地竟已经过了七点。
然而没有任何人催她回家，今天还是工作日，姜文滨和彭灵竹两个工作狂怕是还在公司，姜玦的初中也有晚自习，只是比他们高中放得早。
姜愿想了想说：“我请你吃饭吧。”
宋昇眉梢微动：“现在？”
姜愿：“嗯，刚才我没注意时间，拖得有点晚了。”
宋昇：“倒也不晚，外面还有很多人。”
明天开始放中秋国庆小长假，今晚来美食街聚餐的人多不胜数，几乎每家都需要排队等号。
姜愿转头一看，发现对面那排店铺外坐满了等餐的人。
以往他们下午放学要赶紧吃完饭回教室，今天月考结束得早，又不用上晚自习，感觉已经过了很久，她觉得这个时间吃晚饭算晚了，但对于大部分上班族来说，这个点出来吃晚饭才是正常的。
“走吧，我们随便吃点。”宋昇说。
姜愿嗫嚅半晌挤出一句：“我有钱的。”
姜文滨和彭灵竹对姜玦一向大方，零花钱给得不少，许是为了一碗水端平，每次给姜玦的时候姜文滨都会给她同样的。
她以前在外婆家没有这么多零花钱，也没有花钱大手大脚的习惯，来左岸居这两个月存下来不少。
所以，不需要随便吃点，她可以好好请宋昇吃一顿，感谢他辅导功课。
宋昇的脸上难得出现愣怔的神情，良久才说：“哦，那很好啊。”
姜愿：“……”
宋昇笑着起身：“反正你请客，吃什么你决定。”
姜愿拎着书包跟在他身后。
乜越泽正翘着二郎腿打游戏，余光看见两人过来，“哟”了一声：“这就结束了？”
姜愿还在为耽误他开门做生意的事耿耿于怀，斟酌着怎么开口请他一起吃晚饭。
“要走了？”乜越泽又说，“我订了餐，一起吃过再走呗。”
宋昇问：“你什么时候订的？”
“就你开始给你同学讲题的时候咯。”乜越泽始终看着横屏的手机，“应该就快送来了，我订了三人份呢，你们走了我吃不完啊。”
宋昇侧头用眼神询问姜愿的意见。
订都订了，姜愿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明明应该自己请客的，现在反而还要蹭宋昇他表哥一顿，怪不好意思的。
宋昇看穿了她的想法，弯弯眼睛说：“下次你再请我？”
姜愿点点头：“好。”
宋昇：“不着急回家的话和我们一起吃吧，人多热闹点。”
乜越泽结束一局游戏，边收起手机边说：“是啊小同学，别跟宋昇客气。”
姜愿笑了笑说：“好，谢谢班长，谢谢……哥哥。”
宋昇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睛。
乜越泽开怀一笑：“把书包放下吧，先坐会儿，我打电话催催。”
说着他起身去旁边打电话，路过宋昇身边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不怀好意的笑。
等姜愿放下书包，偶然和宋昇对视上，就看见对方不算高兴的模样。
姜愿：“？”
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乜越泽订的是干锅排骨，满满一大食盒排骨和配菜，商家还送了几个月饼。
“还挺有人情味儿。”乜越泽给姜愿和宋昇倒了饮料，自己杯里的则是啤酒。
他感叹道：“明天就是中秋节了啊。”
姜愿和宋昇坐四人桌同一侧，中间只隔了半臂不到的距离。
宋昇“嗯”了一声回应乜越泽。
姜愿怕碰到宋昇，缩着胳膊夹了一块藕片，想起宋昇要一个人过中秋的事，抬眼看了看对面的乜越泽。
她不清楚宋昇和乜越泽两家到底有多亲，不好贸然开口问。
乜越泽挑起一边眉毛，抿一口啤酒问：“妹妹是不是想说什么？”
宋昇闻言先侧头看了姜愿一眼，接着眉头一皱看向乜越泽：“她叫姜愿。”
乜越泽无所谓地“哦”了一声：“她之前喊我哥哥，可不就是我妹妹了吗？怎么，你吃醋啊？”
姜愿耳根一热，慌乱地攥紧了筷子。
宋昇张嘴正要说什么，乜越泽又哈笑道：“你放心，我对弟弟妹妹一样喜欢，别这么小心眼啊，乖。”
宋昇：“……”
姜愿眼珠一转，趁机问：“班长，你和泽哥属于……”
宋昇：“他妈妈是我亲姑姑。”
那算很亲很亲了。
姜愿又问：“你姑姑住在襄城吗？”
宋昇：“在。”
姜愿顿了下，小声说：“那，其实你明天可以和他们一起过中秋呀。”
一直听着他们对话的乜越泽终于逮住了机会插嘴：“本来就是要一起的，宋昇没跟你说吗？”
姜愿微微睁大眼睛。
宋昇不自在地轻咳两声：“先前你做试卷的时候才决定的。”
“这样啊。”姜愿点点头。
她做试卷的时候宋昇和乜越泽说了一会儿话，或许就是那时候决定的吧。
对面，乜越泽低头笑笑，没有拆穿自家表弟。
饭后乜越泽就把二人“赶”走了，说是趁时间还不算晚，要开会儿店。
他让宋昇明天去他住的地方找他，两人一起回乜家过中秋。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姜愿和宋昇慢悠悠地沿着人行道走，饭后散步似的。
偶而有成群的几人从他们对面走来，人行道就那么宽，宋昇为了让路，不可避免地和姜愿挨得近了些，袖口隐约蹭到对方的手臂。
姜愿装作不在意，随口问：“你表哥的店一般开到几点？”
宋昇不答反问：“你不喊他哥了？”
姜愿咽了下，嘟囔道：“现在不都是男的喊小哥哥，女的喊小姐姐？他比我们大，我喊一下哥不行吗？”
“我也没说不行啊。”宋昇笑道，“他想开到几点就几点，看他心情。”
姜愿早就好奇了：“他为什么经常心情不好啊？”
宋昇沉默了。
姜愿见状忙说：“我就是随口问问，不方便你就别说了。”
宋昇侧头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说：“是你的话，让你知道应该没关系。”
“嗯？”
“他的店名，是他初恋的名字。金色的金，绯红的绯。”
“我还以为是今非昔比的意思。”
“你这么理解也没错。”宋昇轻声道，“也许他想表达的也有那个意思。”
“他们……”
姜愿没问出后面的话，其实没有必要问。
初恋，是懵懂的美好，也是回不去的遗憾。
宋昇苦笑一声，说：“你们挺像的。”
姜愿：“什么？”
“你和那个人挺像的。”
姜愿瞬间明白他说的是谁，表情有些惊讶。
“别误会，我不是指你们长得像，嗯……性格也不太像。”
姜愿：“……啊？”
那还有哪里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