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有人问：“为什么学校里不让传这件事呢？”
丁音叹了口气，说：“当年网络已经比较发达了，一开始舆论都往一边倒，几乎所有人都在谴责那个杀人犯及其监护人，但后来突然爆出警察从被杀害的女生身上搜出一封情书，她是咱们襄城一中高三学生的身份也被扒出来，她因此被贴上早恋、不良少女等等标签，一些学生家长来学校里面闹，最后学校就严令禁止同学间讨论这件事了。”
“我的天呐，这……”
“那些人凭什么因为一封情书就给人造谣啊。”
“学姐太可怜了，死后还要被一群陌生人指指点点。”
姜愿沉默良久，突然问：“丁音，那个学姐叫什么名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丁音说，“这种报道一般都不用真名，我能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我有个姐姐当时就在一中读书，那段时间她回家经常提起这件事，不过她那时候才高一，和学姐不同级，所以也不知道学姐的名字。”
姜愿点点头，没再多问。
女孩子共情能力强，听到这种事心里都有点不舒服，宿舍里挺长一段时间没人开口说话。
-
这次月考完没有假期，所以下午考完英语，晚上就得恢复上晚自习。
上了两节课，姜愿去卫生间解手，她也是倒霉，解到一半头顶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了，隔间里伸手不见五指。
姜愿的脑海里瞬间冒出许多不好的联想——中午在江颖宿舍，丁音说完学姐的事，大概是看大家心情太沉重了，后面又讲了几个和万圣夜匹配的小故事，其中就有“卫生间惊魂”。
太会脑补不是件好事，姜愿总感觉后背凉凉的。
好在课间厕所里不止她一人，听惊呼声大概有三四个人和她同样处境。
不过姜愿还是匆匆穿上裤子，胡乱洗过手就逃离了卫生间。
整栋教学楼都暗了，只有楼道里亮着应急感应灯，看样子是全校停电。
许多学生跑到走廊上嘶喊，看上去格外兴奋。
也是，万圣夜遇到学校停电，对精神高度紧绷的高三学子来说，何尝不算一种“惊喜”。
姜愿穿过众人回到十二班教室，这个星期她和白向夏的座位换到了第三组第一排，宋昇和韩玉骋变成了她们的后桌。
十二班的教室里也是乱糟糟一团。
原本接下来是自习课，各班任课老师都走了，此时的学生就像脱缰的马，因为停电光明正大地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明，大声说话，……甚至在过道里跑来跑去。
“祁二你丫是不是嗑药了，跑什么？我的书被你撞飞了——神经病啊！”
“不好意思，我给你捡回来，班长呢？宋昇在不在教室？”
“你瞎啊，班长就在他座位上。”
“哦，宋昇——停电了我们是不是可以放学回家了？”
姜愿刚走到座位旁，听见宋昇无奈的声音响起：“我问旭哥了，他还没回我消息。”
顿了下，他又说：“按照以往的情况，如果只停一会儿，八成不会走。”
“求求了，多停几分钟，别来电别来电……”
乱七八糟的声音中，白向夏静悄悄地趴在课桌上没动。
刚才姜愿去厕所她就没什么反应，平时她肯定要一起去的。
姜愿不免有点担心，俯身推了推白向夏的肩膀，小声喊她：“夏夏，你身体不舒服吗？”
白向夏的身体动了一下。
姜愿收回手，仍旧望着她。
下一秒，白向夏猛地抬起头，呲着牙，一束光自下巴往上照，鼻子、眼睛都是不规则的阴影。
刚才在厕所就受过惊的姜愿再次被吓，嘴里轻呼出声，后退两步，为了平衡身体，手掌下意识地撑在后排课桌上。
恶作剧成功的白向夏哈哈笑起来：“姜姜，万圣夜快乐。”
姜愿只觉得魂都要飞了，心脏剧烈跳动，她正想伸手抚一抚胸口，陡然发现，手掌下怎么软软的，还带着温热。
宋昇原本正百无聊赖地转笔玩，手臂随意地搭在课桌上，他眼睁睁看着姜愿弯腰关心同桌，一眼就识破了白向夏拙劣且幼稚的恶作剧。
他以为姜愿不会有什么反应，就算有，反应也不会有这么大。
直到姜愿被吓得往后退，他正想伸手扶一下，然而还没等他的手抬起来，手腕就被一只冰凉的手按住了。
指间的笔失去控制，“啪”地一声掉在桌上，同时，宋昇的手指也僵住了。
好冰，还没入冬呢，手怎么就这么冰了？
姜愿回过神来，意识到手掌下是什么，脸腾地红了。此刻她无比感谢今天学校停电，黑暗掩盖了她的窘迫。
她迅速拿开手，瞬间忘了被吓的事，转过头结巴道：“对、对不起。”
白向夏眨眨眼，她没看见发生了什么，视线在姜愿和宋昇之间来回打量。
宋昇蜷缩了下手指，抬眼望着女孩不甚清晰的面孔，笑了笑说：“没事，小心点。”
姜愿闷嗯了声，矮身坐到座位上。
黑乎乎地也看不了书，她就只能呆坐着，等脸上的热度下去。
白向夏小心翼翼地凑过来：“抱歉啊姜姜，我是不是把你吓坏了？”
姜愿摇摇头。
她确实被白向夏吓到了，但要说“吓坏”，和宋昇肌肤接触的那一下给她的冲击更大些。
几分钟后，宋昇起身走到讲台上，说费旭让他通知，学校电路正在检修，预计至少要半个小时，走读的学生现在就可以放学回家了。
话音刚落，教室里便传来仿佛能掀顶的欢呼声。
“还没说完。”宋昇提高音量，“因为是特殊原因导致的早一节课放学，大家别在路上逗留，注意安全，到家了都在群里说一声。”
“另外，住校的同学今天也早点回寝室，邵思雅，你到时帮忙点一下人数。”
“好的。”
“走咯，吃夜宵去咯——”
宋昇通知完从讲台上下来，经过第一排的时候脚步一顿，小声说：“姜愿，今天和我一起走吧。”
教室里很混乱，这句话淹没在其他人的声音里，除了姜愿，没人听见。
陈述句，不是疑问句。
没给姜愿拒绝的余地，宋昇说完就越过她去收自己的书了，
白向夏背上书包，望着呆滞的姜愿问：“你不走吗？”
“我……”姜愿迟疑两秒，“你先走吧，我等一会儿。”
“你要等什么？”白向夏问。
姜愿嘴巴动了动，但没发出声音。
“嗯？”白向夏凑近一些，随即便看见宋昇用一种看傻子似的眼神望了她一眼。
白向夏：“……”
她反应过来，语气暧昧地说：“哦~好吧，我先走啦，你早点回去，别在路上逗留~”
姜愿大囧。
等班上走读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姜愿和宋昇才慢吞吞地离开教室，一前一后下了楼梯。
全校都提前放学了，校园里满是手机手电筒打的光。
路过高二教学楼的时候，姜愿听见某个班里传来众人合唱的声音，青春肆意，惹人羡慕。
到了车棚处，姜愿见身边没有其他人了，才小声问：“你要跟我说什么？”
宋昇：“嗯？”
姜愿：“你突然喊我和你一起走，不是有什么事要说吗？”
宋昇恍然，失笑道：“没有啊。”
“那为什么……”
“我们这么顺路，一起走不是很方便吗？”
姜愿抿抿唇：“我坐公交地铁也很方便。”
宋昇挑了下眉，语气不明地说：“姜愿，好歹我也给你讲了一个月的题，怎么着也该算是比较熟的……朋友了吧，在学校里，你就这么不愿意和我扯上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