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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chapter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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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爻像是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靠回病床的床头。

他浑身的伤都在喊疼,叫嚣着不公,而他只是抬手遮住眼睛,强行将自己的眼泪压了回去。

却还是有一滴顺着眼尾无声地滑向耳朵。

坐在旁边一直不说话的沈淮终于不再看戏,听见初爻竭力压抑的气息带着颤抖,他起身,摸索着挪到床沿,坐了下来,伸手在空中不断寻找,最后精准地碰到了初爻的脸。

沈淮心疼地开口:“初爻。”

“嗯。”初爻简单应了一声,呼了口气。

他终究还是没有真的哭,尽管双手微微颤抖。

他声音沙哑,低声道:“其实你们早就知道,对不对。”

这次沉默的人换成了沈淮。

“不用想要怎么跟我开口,”初爻说,“你只需要告诉我,我昏迷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多少事。”

“很多,”沈淮温声道,“但现在不是该说的时候。”

初爻苦笑:“你每次都用同样的理由搪塞我,是觉得我很傻吗。”

沈淮说:“我的事情还没到该说的时候,是因为没到那一步;你昏迷这些天局里的那些变动暂时不能告诉你,是因为担心你太激动,伤身体。”

“我的身体我心里有数,”初爻淡淡地说,“有什么是我受不了的?”

“医生说了,要静养。”沈淮道。

初爻:“但我可能已经猜到了。秦支让贺加过来跟我坦白,是想让我以后有个心里准备吧,特案组里连贺加都不可信,到底还有谁是真正可信的。”

沈淮不语。

初爻继续逼问:“那个人是谁……”

说完他自嘲地笑笑:“总不会是公主吧。”

“是胖子。”沈淮估计初爻也猜到了,便直接说了出来。

“看来你们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到位,硬是瞒了我这么多天,闷声干大事啊,一声不响地就把内鬼抓出来了。怎么,是怕我把自己……给气死吗。”初爻笑了几声,剧烈咳嗽起来。

沈淮坐在他身边,轻轻用手指摩挲他的面颊,触到了一点点温热的液体,然后抚平,试图感受初爻现在的心情——大概是无助的,又是平静的,强大的。有一瞬间沈淮很佩服初爻,这段时间他们所有人都经历了太多的事,做出了太大的牺牲,初爻仅仅只是情绪有些失控,却从未失态。

很像是一场大雪过后的青松,被暴风雪拍打,弯折了,然后又很有韧性地挺直,青松的叶是针尖,永远都是一片青绿,看上去以为针尖状的叶片会扎人,伸手过去触碰却是柔软的。

可是这样的初爻,内里是支离破碎的。

沈淮轻轻抱住了他,让他坐起来一点,靠在自己怀里,温和地伸手拍着他的胳膊,看上去很像是一种童年时候母亲常常用来抱自己的姿势:“你在难过,初队长。”

初爻沉默着,他不习惯被安抚,不习惯被问候,于是偏过头去:“我有什么好难过的。我该难过什么?难过那两个人是我最不愿意面对的吗?”

末了,他道:“我设的局,引导你们一步步去查内鬼,苦果我自己吃,很正常。”

他该高兴才对,内鬼抓出来了应该高兴。

但他高兴不起来,反而觉得好累。

.

沈淮没接他的话茬,只是道:“疼吗。”

“不疼,”初爻有些无奈,“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觉得你疼,”沈淮说,“我看不到,但是我听见你在哭,是很平静的,内耗的哭。而我一靠过来,你就把自己变成了一颗既感受不到疼痛,也感受不到难过的冰块,你把自己封在里面,拒绝任何人的关心。”

初爻淡然道:“不可以吗?我习惯了。”

“我不习惯,因为我抱你的时候,会觉得你是冰的。但是我冷。”

.

病房里没有别的声音,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沈淮自顾自地说话:“小时候,我受委屈了,回家就不吃不喝,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然后我妈就回想尽一切办法把门弄开,要么踹,要么踢,要么拿菜刀砍。她觉得男孩子不该这么娘里娘气,男孩子就不该像女孩子一样哭哭啼啼。”

那个躲在房间里的三岁的小男生或许不是因为遇到麻烦事而哭的,准确来说,他很坚强,当门被菜刀砍坏的时候,妈妈气急败坏地冲进来,提着刀对他怒目而视,他才哇地哭出来。

“后来她在我房间里提着刀到处砍,桌子,椅子……都被砍坏了。我哭得越大声,她砍得越凶,之后我不哭了,她好像才恢复了一点理智,”沈淮继续说,“那个时候我不明白她为什么总是阴晴不定,但是她恢复理智以后看见我缩在墙角,如梦初醒一般丢下菜刀,跑过来把我抱在怀里,就像现在我抱你的姿势。”

初爻叹了口气:“那时候你……”

“三岁,”沈淮说,“两年后她和我爸双双遇害,我就再也没被她抱过了,哪怕是她发疯之后的拥抱也没有,就那样彻底消失在我的人生里。很多年过去,我本科的时候在专业课里学到了一个词。”

初爻:“什么?”

“精神分裂,”沈淮笑了笑,“听说,会家族遗传哦——虽然它不是单基因遗传疾病,但是双亲患病亲属的终生预期患病率却高达百分之四十。”

初爻沉默下去,隔着沈淮的衬衫,耳边是他的心跳。

沈淮把初爻抱得更紧,初爻想挣脱,双手却没有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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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淮说:“我身边的人都有病,我妈有病,我爸也有病。甚至我在大学之前,也被人说有病。他们说——这人看上去神经兮兮的,总是独来独往,不社交,也不跟人说话。”

初爻终于得了机会从沈淮那近乎令人窒息的怀抱里脱离出来,靠在病床床头,淡淡地看着沈淮:“我不这么觉得,你的花言巧语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多的。”

“初队长,我从五岁开始就再也没和家人拥抱过了,”沈淮说,“我说这么多,其实只是想抱一下你。”

初爻暗自腹诽:差一点就心软了,没想到狗尾巴露出来之后还是那副熟悉的面孔。

沈淮道:“我只是想你能稍微放开点,我想你依赖我,我抱你的时候,你能不能哭出声儿来?这样我会很有成就感。”

初爻:“?”

果然,这位心理侧写师正经不过三秒。

.

沈淮:“好不好。”

“你说得没错,”初爻深吸一口气,忍住抽他一嘴巴的冲动,“你是真有病。”

说完便开始咳嗽。

沈淮也不再继续撩拨他了,摸索着上前轻抚他的背:“之前还好好的,怎么那个姓贺的一来你就开始咳嗽,他是不是故意刺激你啊。”

初爻又咳了起来,比之前还狠,也许本来身体就差,这段时间又一直没有好好休息,胃里涌上一种莫名其妙的恶心感,头晕得连按呼叫铃都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按。

他咳得左胸处心脏的位置都开始隐隐作痛。

沈淮听着他一声比一声重的咳嗽声,按住他肩膀的手紧了紧,失声道:“初爻!”

过了好一阵儿,初爻终于平息下来,浑身脱力地靠回去,微微喘息,却还是轻轻咳嗽着。

他失神地看了一会儿天花板,然后恍惚了一下,想起沈老师还在床沿坐着,于是他挪动目光,落在沈淮身上,抬手握住沈淮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拿下来。

初爻嗓音沙哑,轻声安抚道:“我没事了。”

沈淮大概花了一些时间来消化某个事实,所以一直沉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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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现在看不见,但初爻的声音听上去似乎真的很累。

当一个内核一直强大的人像永动机一样高强度运作,十几年如一日地把自己当陀螺玩儿,见惯人世间的冷暖凉薄,送走很多人又迎来很多人,甚至还要给其他人提供情绪价值,这样的人是不存在的。

如果存在,那也仅仅只是表面看上去风平浪静,再坚韧的青松也早晚会有过刚易折的一天。

最信任的人背叛他。

曾经的战友捅他刀子。

甚至还奢求他可以弯下腰,原谅这个十恶不赦的人。

这些年来的心理研究经验告诉沈淮,有一个人已经悄悄地死掉了——沈淮觉得初爻的心已经死了,凉得很透,也许现在的初爻只剩下空壳,机械地查案办案结案,然后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啪地碎掉,或者在内外巨大的压力下爆发。

这些年,警察得抑郁症,可真是太常见了。

.

初爻捏了捏沈淮的手腕:“我真的没事了。休息吧,你躺上来。”

沈淮坐在床沿,微微回过神。

他忽然意识到,距离自己刚认识初爻,已经过去小半年了。

初爻的生日早就过了。

“初爻,”沈淮轻轻开口,“我二十六了。”

“嗯?”

沈淮调整一会儿呼吸,道:“没什么,感叹一下。”

.

初爻又轻轻咳了几声:“睡吧。”

沈淮有心事,他反握住初爻的手,触感很结实,却并不舒适。

突起的疤痕,纹路明显的手心,粗糙的指腹上带着薄薄一层枪茧,明显不像自己的手,修长又细腻。

于是他终于记起初队长是个快四十的人,早就过了意气风发的年纪。

初爻拉着他的手腕引导他躺下来,末了让他再靠近些:“再翻个身就要摔了,别乱动。”

.

他贴着初爻闭上眼睛,耳侧是心电监护滴滴的声音。

初爻身上有淡淡的消毒水味和药味。

沈淮忽然开始后悔,后悔自己下了这么大一盘棋,所有的后果都要让初爻承担。其实他一开始并没有决定要选择谁作为牺牲品,但他发现初爻是整个特案组里最好骗的人。

佩石那样的人虽然也很好骗,却傻乎乎的,一看就不聪明,胖子看上去心里有点城府,很可能会因为利益跟自己反目,安晴是女人,女人应该好好怜惜,不能让她做危险的事……初爻恰巧是那个集所有人之大成的傻蛋,而且还是个gay,尽管他一直强调自己喜欢女人。

沈淮带着目的索取他的感情,最后亲手为他布下天罗地网。

他想,现在还没到能坦白的时候。

病房里很安静,只剩下心电监护平缓的催眠。

初爻忽然轻轻开口:“这个案子做完,我想辞职。”

“嗯,”沈淮还在神游天外,听见初爻说话,愣了愣,还以为初爻已经睡着了,“什么?”

“干刑侦这么多年,什么东西都见过了,”初爻停顿一下,说,“可能这次是真的累了。”

沈淮:“特案组怎么办。”

“石头能力很强。”

沈淮又问:“辞职之后,你想干什么呢。”

初爻的手在医院的被子下与他轻轻交握:“带你治眼睛。我们把全中国所有的眼科医院都试一遍,总有人能治的。”

深夜的病房,沈淮躺在初爻身边,轻笑一声,感受到他微微起伏的呼吸。

沈淮沉默一会儿,道:“你是个好人。”

这一刻,他对初爻的喜欢是真的,爱是真的,心疼是真的……

利用也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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