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吹过，梁朝夕在原地拢紧外套，低头继续往前走，脸上没什么表情，嘴里却骂骂咧咧。
“贺千辞你算哪块小饼干。”
“有眼无珠的臭混蛋。”
“两分钟内回来接我的话就原谅你。”
卡宴不知何时去而复返，贺千辞控着方向盘在路口掉头，降落车窗，慢悠悠地跟在旁边，意外听到了这么些话。
梁朝夕倏地停下来，愤怒地踢了一脚草丛边跑出来的小石子：“不回是吧？”
“狗。”
“狗狗狗狗狗。”
她念着念着，突然感觉到似曾相识的视线又出现在自己身上，像本能反应，她抬头。
果然，又对上了贺千辞凉凉的眼神。
梁朝夕抓紧包包，站直了，纠结片刻后才小心翼翼地说：“狗……篝火向星辰，愿望终成真。”
贺千辞：“……”
-
车里，梁朝夕盯着外面的天空，一言不发。
贺千辞姿势慵懒，单手搭在窗沿，食指抵了抵唇边，拐过一个弯道后。
他不紧不慢出声：“你在想什么？”
梁朝夕眨眼：“在想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太没出息了，刚才贺千辞冷冰冰吐出“上车”两个字，她就屁颠屁颠照做了，试问有哪位员工在背后说老板坏话能安然无恙的？
所以她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贺千辞嗤了声：“你想要跳车的话随意。”
那你倒是把锁打开啊。
梁朝夕脑袋转了回来，用余光瞄他，面无表情，看不出有没有生气，那就姑且当他没生气吧。
车子接着右拐，梁朝夕注意到路况，才意识到不是回家的路，她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贺总，我们要去哪里？”
“把你卖了。”
梁朝夕皮笑肉不笑：“贺总可真会开玩笑。”
贺千辞瞥她：“那就闭嘴。”
“……”
十分钟后，车子驶入一家大型超市的地下停车场，VIP位置是专留的，有人过来帮开车门。
梁朝夕道了谢，看到超市的名字才知道是铭今旗下的产业，难怪一路畅通无阻。
不过贺千辞为什么要带她来超市，难不成是下班后闲来无事找人陪，然后正好在路边逮到她。
梁朝夕推了个购物车：“你要买什么？”
贺千辞答非所问：“你很喜欢吃零食？”
她点头：“还可以。”
这世界上没人不喜欢吧。
“自己挑。”贺千辞说。
梁朝夕脚步一顿，看着眼花缭乱的各种货架：“这是……”
“员工福利。”
入职的时候没说有这种好事。
梁朝夕疑问：“我独有的吗？”
贺千辞：“你觉得呢？”
“我觉得应该……不是。”
她暂时还没那么特殊。
贺千辞似笑非笑：“挑不满这一车，工资减半。”
“……”
报复。
贺千辞肯定在为刚才的话报复她。
梁朝夕别开脸，哀怨道：“你都要解雇我了，还在乎什么工资。”
贺千辞挑眉：“怎么，我说的话你都听？”
梁朝夕：“你是我上司，能不听么。”
“那你以后……”
“等会儿！”
梁朝夕说完惊觉不对劲，万一贺千辞要求自己以后不许追他，那岂不是自找苦吃。
“但是很多时候也要看情况的。”梁朝夕推着车到薯片区，认真挑了几样。
贺千辞姿态散漫：“比如？”
“比如爱情这回事，你得听我的。”
“……”
贺千辞懒得理这句话，当没问过，拿起最上面的几包东西递过去：“猪肉脯，吃不吃？”
“好啊。”
梁朝夕看也没看就往购物车里扔，走到冰柜拿了一箱椰奶，脑子里灵光一闪，忽然意识到什么。
那么多零食，贺千辞偏偏选了猪肉脯，而且语气还怪怪的，总不会是闭眼选错药了吧。
梁朝夕倏然回头：“你吃醋了？”
“……”
梁朝夕勾唇笑，站到贺千辞跟前，踮了踮脚：“这回总算说对了。”
贺千辞垂眼看她：“我吃什么醋？”
“今天中午我和林缘杰在工位聊天，你看见了对不对，心里面不舒服吧？”
“……”
她仰着头，脸上化精致的淡妆，弯着眼睛笑，眉目间尽是得意洋洋，胜券在握的模样。
贺千辞撩起眼皮，手动把她脑袋转回去，不咸不淡地说：“你还有二十分钟，自己看着办。”
说完，他先走了，梁朝夕连忙再拿一箱椰奶，推车追上来，高兴道：“贺总，我还想要果冻棒！”
“随你。”
从超市出来满载而归，梁朝夕在车里拆薯片，想起她今天早上在办公室看到的那张邀请函。
“贺总，这周日你去参加万盛的酒会吗？”
贺千辞：“我没空。”
他有一个重要的饭局。
“哦，那我自己去。”
贺千辞瞥了她一眼。
“万盛老板的女儿是我好朋友。”梁朝夕说。
贺千辞默了会儿，在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灯，淡淡道：“小心点，别玩太晚。”
“知道了。”
梁朝夕乖乖点头，拉出薯片盒子里面的小透明盒，吃了两片，又察觉到贺千辞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落在她身上。
有话怎么不说。
是在害羞吗？
梁朝夕看回去，指了指薯片：“你要吗？”
贺千辞踩油门：“自己留着。”
-
晚上九点，清吧餐厅。
明睿双手抱胸，面色不善：“你怎么老迟到，跟我吃饭就这么憋屈？”
贺千辞在对面坐下，解了袖扣：“你知道就行。”
“……”
明睿把碟子里的牛排当贺千辞切：“诶，你那龙卷风怎么样了？”
贺千辞拧眉：“你叫谁？”
“上次在医院的那个女人，不是吗？”
贺千辞没说话，点了一杯温水。
明睿继续问：“进度到哪儿了，到嘴了吗？”
“你哪来那么多话？”
“不说拉倒。”明睿冷哼，“我反正准备谈了。”
贺千辞：“？”
明睿：“猜猜还能有谁，当然是疯狂迷恋我的那个妹子，天天缠人得很，再不跟她在一起怕没我活不了都。”
“你挺自信。”
“改天让你见见，可会撒娇了。”
贺千辞平静道：“明睿。”
“嗯？”
“你好自为之。”
“……”
-
周日这天晚上，梁朝夕和莫楠楠在化妆间换衣服，莫楠楠说：“我准备跟我哥哥面基了。”
梁朝夕：“哪个哥哥？”
“还有哪个啊，冤大头就一个。”
“意思是奔现？”
莫楠楠笑道：“他已经答应给我配下一部广播剧了，等我们见面后，再哄他签长期协议。”
梁朝夕走出来：“什么时候见？”
“下个周末吧，他嗓子不舒服，说不了话，最近睡前听不到他声音都有点不习惯。”
莫楠楠从镜子里看到人，惊叹道：“朝夕，你这张脸别浪费了，去演青春电影吧，我投资。”
梁朝夕整理裙子：“好肉麻。”
“那叫贺千辞投，他比我有钱。”
“打住。”梁朝夕做了个手势，“等会儿酒会上那么多人，千万别提贺千辞，要不然最后我没成功，多丢脸啊。”
莫楠楠：“听你这几天的描述以为差不多了。”
“差不多，确实是差，不多。”
“……”
酒会在莫家私人别墅区举办，大多数都是有钱又会玩的生意人，来一趟兴许有机会扩人脉谈合作，所以特别热闹。
最主要是莫楠楠的父亲莫鸿汉酿酒一绝，在津宜名声不小，今晚珍藏迎客的醇香青酒出自他之手。
梁朝夕等莫楠楠停好车，走进大厅，西式轻欧风格，屋顶垂落的巨大水晶灯足以闪瞎眼。
长桌水果甜品应有尽有，品酒区站了一堆人，其中穿着藏蓝色西服的中年男人笑得最开怀。
莫楠楠喊了声：“爸，嘴巴都要咧到后脑勺了。”
梁朝夕乖巧地笑：“莫叔。”
莫鸿汉看见她俩更开心了：“小朝夕，一段时间没见，看着又长大了，在铭今实习好不好玩？”
“没莫叔的酒庄好玩。”梁朝夕说。
莫鸿汉笑：“那就不去了，楠楠不肯学酿酒，我的手艺没人继承可不行，传给小朝夕更好。”
梁朝夕和莫楠楠友谊颇深，从高中开始就经常互相串家门，暑假就一起去酒庄度假，楠楠不爱管家里的生意，各种工作嫌烦，就是只管到处玩。
莫鸿汉懒得理她，基本上是放养，别人家的孩子就成了梁朝夕，她听话，喜欢看酿酒的工坊，笑起来又甜，莫鸿汉把她当干女儿看待。
“没问题。”梁朝夕点头，“等我从国外回来就去莫叔那儿好好学。”
莫楠楠在旁边听了半天，怕她爸记起自己的宝贝工作室，又开始数落她不务正业，赶紧用酒把挡了，莫鸿汉瞪她一眼，又继续和好友推杯换盏。
“国外手续办好了？”莫楠楠问。
梁朝夕：“还没，等到实习结束，下学期才去。”
她话音刚落，门口似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莫楠楠侧身，一同望过去，李廷叙穿白色西装，手牵着女朋友叶冬萱，正和某个公司的年轻小开热情交谈。
贺千辞没来，反倒渣男和白莲花来了。
这么美好的夜晚，真是晦气。
梁朝夕拉住莫楠楠要冲动赶人的手：“没事，先过去吃点东西，我饿了。”
临近中场，李廷叙实在分不出精力照顾爱粘人说个不停的女友，冷脸松开叶冬萱的手，让她先去休息区等着，晚点再说。
叶冬萱撇嘴，但这种场合没办法拒绝，只能闷着气坐下来，没想到对面居然是梁朝夕。
她立马端正坐姿，刻意摆弄左手中指上李廷叙送的情侣戒指，就差把“你快看”三个字写脸上了。
莫楠楠小声：“这低级手段你能忍？”
“没错，退一步越想越气。”
梁朝夕慢条斯理地吃了两块哈密瓜，然后擦了擦手，睨了眼对面，主动拨出一个电话。
那头刚接通，她就咳了声，嗲里嗲气地问：“喂，男朋友，我也想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呀？”
贺千辞：“……”
莫楠楠：“……”
叶冬萱：“？”
“哦，快来了呀。”
梁朝夕笑了笑，声音越发娇俏：“好的呀，我等你，开车小心哦。”
贺千辞沉默几秒：“不是叫你别吃错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