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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秋千荡得玉人笑,银钱难换美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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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临早上醒来时,发现身边已不见了段不循,洗漱后穿好衣裳,下人进来送早膳,告知官人在后院。静临随着人过去,便见他正半蹲在一座结实的木架子前摆弄什么,白色杭绸中衣松松垮垮地罩在宽阔的肩背上,汗湿处隐约可见背肌的轮廓。袖口挽到了肘上,露出一截脉络分明的结实小臂。

“醒了?过来试试。”见人走过来,段不循回头冲她招手,一张嘴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眉眼欣然,眸色明亮,两鬓的发青黑整洁,乍一眼看上去像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

“这是……你亲手做的?”

静临问得有些迟疑,若不是亲眼见了,真不知他这样养尊处优的人还会动手做这个。

段不循略挑起眉毛,似是对她这个迟疑颇为不满,起身抖落掉身上的木屑,一把将人抱到刚安好的秋千上,“不硌吧?”

随后双手用力扽了两下绳子,确认足够结实了,方才笑道:“握稳了。”

说着在身后用力一推——静临仰着头,便见到晴蓝的天空水面一样荡漾起来了,软绵绵的云朵近一下远一下地招摇,像是刚开春时随波流荡的温软春雪。她的鹅黄衫子也在晨风里飘荡,腰间垂下的新绿丝绦随之起舞,偶尔拂到段不循的面上,软滑微痒。

“哈哈……再高点儿,我不怕!”

静临咯咯咯地笑出声来,段不循便也在她身后扬起唇角,手上用了力气——“这可是你说的!”

静临比他以为的胆子还大,坐着荡不够还要站着荡,直到日头升起来晒得受不了了,方才意犹未尽地从上面下来,指着墙边一丛矮竹道:“若是花树就好了,既可以观赏又可以遮阴凉,也不怕太阳晒了。”

段不循点点头,心想等乌义坊的宅子修差不多了,应该在院子单独辟出一块地方给她荡秋千,底下却不能铺青石板和碎石子,应该垫一层厚厚的土,再栽上些毛茸茸的小花小草,这样万一跌了一跤也不至于摔坏了。

静临笑呵呵地挽上他的胳膊,回头看下人远远在后跟着,便小声道:“我好喜欢。”

段不循心旷神怡,面上只微微一笑,“喜欢就好。”

话音刚落,脸上忽然落下羽毛般的一吻,便见她弯着眼睛笑眯眯道:“多谢段叔叔。”

随后松开挽着他胳膊的手,几步跑上楼去了,到拐角处却又停下来,咬着帕子冲着他勾手指。

段不循负起手来站在原地不动,似笑非笑地盯着这位大侄女看。

她见他不走了,拿眼睛瞄了四周一圈,仗着四下无人,忽地将衣领向下一拉,露出一点粉白圆润的肩,挑衅地与他眨了眨眼。

阳光透过竹叶缝隙碎金般泄到她身上,那一点罗露的香肩便白得晃眼睛。

“小娘们儿!”

段不循心里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嘴唇无声地与她说了四个字,迈开了步子。

静临见他大步过来,登时扭头便跑,刚进到屋里,门还没来得及关上,这人便撑着手臂挤了进来,揽着她的纤腰往身上用力一带,笑道:“叔叔来了,你跑什么。”

静临被他的胡茬扎得咯咯直笑,边笑边使劲推他,“你身上出了汗,臭死了。”

他一听这话愈发将额上的汗往她光滑的肩头蹭,“没良心的小东西,刚才你怎么不嫌,叔叔卖了一早上的力气,你就这么谢我?”

耳厮鬓摩之间,忽听门被叩响,下人在外传报,“官人,有人递了名刺过来。”

段不循抱着人不放手,沉声道:“谁,什么事。”

“是伍老爷,请您中午过去金满楼喝酒。”

静临一听是伍民立即皱了眉头,手勾着他的襟前的袢,噘嘴道:“不许去。”

段不循照着她的嘴亲了一口,将人打横抱起,扬声对门外道:“告诉他,今日没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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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民上次见到段不循还是在正月十五,自打失火之后一晃半年没再见面,期间几次三番相邀,都被他找各种借口搪塞掉了,这次却是连借口都懒得找,一句“没空”就将他给打发了,这不是明晃晃地打他的脸么?

送信的人已经打听清楚,段大官人这些日子清闲得很,什么事都没有,整日里就陪着一个妖妖道道的小娘们儿,不是在大街上闲逛就是躲在山西会馆里头厮混。

段不循风流成性,身边的女人个个如花似玉,走马灯似的换得极勤。伍民深知这个,倒还是头一回听说他将谁日日带到身边的,听着颇有点六宫粉黛无颜色、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意思,是以多问了一嘴,“那小娘们儿长什么模样,你见过么?”

那人“嗐”了一声,“不是旁人,正是祥老爷那个守寡的弟妹,就是原先乌义坊柳家那位冉氏!正月十五那场大火将她们家的房子给烧了个干净,之后俩人就住一块儿了。”

“你说谁?”

伍民对静临的印象可太深了,虽然只见过她一面,却是从柳祥和柳文彦的嘴里听过无数。上次只打了个照面,他就觉得这小娘们儿身上有股不一般的骚劲儿,她还自称是租户,却原来是段不循的姘头,怪不得在自己跟前假正经。

一想到她那副白白净净的小模样,伍民就忍不住心里发痒,“备马车去玉台院!”临走前又吩咐道:“明天再去山西会馆请,他若是还不来你就日日都去,我就不信他还能一辈子都不见我了!”

玉台院是南城数得上号的青楼,屋舍华美,饮食讲究,姑娘也是个顶个地漂亮。这样的销金窝,寻常人自然是来不起的,伍民有段不循养着,花起银子来却是不心疼,一张口就要头牌娘子清歌姑娘出来陪他。

鸨母不着痕迹地打量他,见他衣着华贵,出手阔绰,言行举止却粗俗无礼,人也生得丑陋,心里便知八成是个土财主,便笑道:“这可不巧了,清歌这几日身子不爽,还不能见客。您要不再看看旁的姑娘?咱们家的姑娘个个身怀绝技,保管不会教您失望。”

伍民却铁了心只想要清歌,段不循既是秦楼楚馆的常客,就没道理没来过玉台院,既来过玉台院,就一定点过清歌,保不准和她还是老情人呢。

对于段不循身边的女人,伍民个个都馋得要命。既然尝不到新鲜的,尝一口旧的还不行么。

想着便眼睛一瞪,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拍在桌上,粗着漏风嗓子道:“还不快去请?”

老鸨哪知他的龌龊心思,瞥了一眼面额,心里倒是还满意,因就将银票收了,赔笑道:“看在您一片诚心的份上,就教人上去请她一请。只是清歌那孩子脾气古怪,身子又不爽,未必肯下来呢。”

伍民鼻孔喷出一股浊气,只道这话是婊子自抬身价的老把戏,遂乜斜着眼不耐烦道:“只管去请!”

老鸨倒是没说假话,清歌确是个心高气傲的,这些日子又因为红萼的事儿不顺心,觉得是鸨母耽误了她,一直闹着不肯见客。

果然,闻听有人点名要她相陪,清歌只问了一句来人姓什么,一说不是姓段,当即就没好气地说了声“不见”,连推带搡地将龟爪子撵出了屋。

也难怪她怨气冲天,论容貌才情,红萼哪里比得上她。都怪老鸨拿乔,非说什么“她的性子傲了些”,惹得那人当即回了句“爷的性子也傲”,于是这天大的馅饼就硬生生砸到了红萼头上,如今她可是风光了,既脱了籍,又得了一大笔傍身的银子,风风光光地嫁给了一个员外当续弦,听说儿子都快满月了。

可她呢……清歌想到这又忍不住长吁短叹,玉台院是比私窠子强,可终究是声色娱人之地,年轻时仗着一张脸,还能在鸨母面前争一争,过两年人老珠黄了,还不是任人宰割的命。

段不循那般模样好又大方还懂得怜香惜玉的恩客实在是可遇不可求,清歌心里懊恼,又伤怀身世,忍不住伏在几上落泪。

不想龟爪子很快去而复返,又进来道:“清歌姑娘,妈妈请您下去一趟。”

“不是说了不见?!”

“那人姓伍,自称是段大官人的义兄,派头可大呢,一出手就是五百两银子。”

清歌闻言抬起头来,用帕子按了按眼角,“长什么模样?”

龟爪子笑道:“这个……还是姑娘自个儿下去瞅瞅吧!”

清歌随着人下了楼,走到一半却是停了步子,借楼梯拐角隐去大半身形,只露出一张粉面,无声地往下面看。

就见鸨母和几个丫头、龟爪子正将一人围在中间伺候,这人头戴忠靖冠,身穿丁香色圆领袍,一张脸却像是芝麻烧饼,插在猪尿泡一样的肥圆身上,正用漏风似的嗓子吹嘘,“……我那义弟的老师乃是当朝首辅刘阶,刘阁老是什么人,你们总听说过吧?那可是柄国之臣,跺一跺脚都教天下震一震的人物,是天子的老师!真论起来,我那义弟与圣上还是师兄弟呢……”

清歌心里厌恶至极,当下哼了一声,转身又跑上楼去,将楼梯板踏得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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