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降索性将视线移开几分，没再看他。
旁边果盘里恰巧放着一小堆话梅糖，她拿起一颗，撕开包装纸放进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好似初夏咬在嘴里的第一口青梅。
包厢里此时正好有人点了一首很经典的粤语情歌，男生的音色低沉，低吟浅唱间像在诉说一段哀婉的□□，林降不自觉就被吸引。
她在心里跟着旋律哼唱了一会儿，再垂眸去拿话梅糖时，果盘就被某人故意挪开了几分。
林降不解，扭头去看他，见他倒是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她反而有些心虚了，难道她又什么地方惹到他了？
“怎么了？”林降好脾气地开口。
闻言，姜辞身体后仰，整个人陷进沙发里，斜翘着二郎腿，将手机一把揣进兜里：“他唱的很好听？”
好听到你要一直盯着他看？
“还不错，挺好听的。”林降如实答道。
不知为何，她敏锐地感觉到，在她说完这句话后，旁边的姜辞身上，那本就萦绕着的寒意似乎又重了几分。
明明是人声鼎沸的热闹场所，林降却觉得有些冷。她背靠着沙发，身体轻微地朝旁边挪了寸许。
姜辞轻嗤了一声，似针对她的动作，又像是针对刚才她的话。
不过他却也没再继续刚才那个话题，伸手将那盘话梅糖继续推回林降手边：“你刚说，你生日也是12月？”
林降点头，也不介意他的语气，伸手便又在那果盘里拿了一颗话梅糖。
“12月几号？”
林降正忙着将话梅糖塞进嘴里，没立即回答他。
姜辞轻笑了声：“你就不能待会儿再吃，问你呢，你生日几号？”
林降还是不吭声。
姜辞急了，轻碰了下她的手臂：“到底几号？”
话梅糖在嘴里融化，舌尖尝到了酸甜的滋味，林降眉头微皱：“这是你问我的啊，可不是我自己要说的，别一会儿又说我和你套近乎。”
姜辞被噎，神情一顿。
他倒是没想到她竟然也会拿话来堵他了，不过他非但不生气，相反心底还有一种异样的感觉盘旋着。
像是被夏日最嫩绿的那抹枝叶刮了一下，翠滴滴的，还带着风。
他轻咳了下：“说吧，是我主动问的。”
“28号，比你晚一点。”
“嗯。”
这个话题落了，两人也就没再多聊。她和姜辞都属于话不太多的类型，两人之间的沟通往往都是最简单的一问一答。
可就是这简短的对答，还是被旁边人注意到了。
一位抽烟的长发男朝她们这边看了过来，林降视线和他对上，礼貌地微笑了一下。
这张脸孔林降没印象，他右耳那侧打了四五个耳钉，想来应该也不是她们学校的人，是姜辞在校外的朋友。
而对方一开口，林降也就更加确定他不是嘉南的学生了。因为在嘉南，林降还没听过有人这样叫姜辞。
“姜少，你不厚道啊！刚才撂下我们去接人也就算了，这会儿人接到了，你还不赶紧回来喝酒？你丫一整个就是重色轻友！以后有的是你和嫂子亲热的机会，这会儿时间分给兄弟们，怎么了？”
有人跟着应和：“是啊，姜少，要不要给大家介绍介绍嫂子啊？”
林降的耳根在听到刚才那人叫出“嫂子”两字后，几乎是瞬间便红了！那热度又随着众人扫过来的眼神腾的上脸，大脑里一片空白，她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只得神情呆愣，僵硬地看向姜辞，指尖还攥着刚才撕下来的话梅包装纸。
那表情明显是在说，他们为什么这样说？
姜辞耸耸肩，表示他也不知道，终究也还是没让她尴尬太久，伸手将她往旁边一挡，朝着刚才说话的人笑骂道：“你他妈不会开玩笑就别开！”
可任谁也能听出来，他这句话的语气没有半分不高兴。
对面人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一时激动，说错话了。”
姜辞随手挑了一颗话梅糖，几下撕开包装塞进嘴里，对着林降开口：“你自己随便玩会儿，我过去看看。”
“等一下……”林降伸脚拦了他一下。
“嗯？”
“你记得和他们解释……”
“解释什么？”
“就刚才他们说的那些话……”
“行。”
姜辞离开后，热闹的气氛也就随着他的动作转移到了那边，今天毕竟是他的生日，焦点不可避免地全部都落在他的身上。
开香槟，唱歌，跳舞，玩儿骰子，热火朝天。
林降掩在人群中，人声鼎沸中，她抬眸看了他一眼，却发现那漆黑清亮的瞳仁正好也落在她的身上，炙热明亮。
分完蛋糕，有人提议可以玩儿游戏，姜辞不知什么时候又再次坐回了林降旁边，问她要不要玩儿。
林降摇头，她一个连娱乐新闻都知之甚少的人，更别说玩儿这些游戏了。
“我不会。”
“不会我可以教你。”
林降有些犹豫：“那输了怎么办？”
“输了就认罚呗，还能怎么办。”
林降：“……”
果然还是那个她熟悉的姜辞，她也不知道问出这句话时，她到底在期待些什么。
“谁是卧底”的游戏，游戏规则并不复杂，林降很快就弄懂了。
只是这经验差了点，无奈其他人又演技太好，即便吕思柠已经连连给她提示了，她还是在第一局就很荣幸地被淘汰了。
输了的人要罚酒，玻璃瓶装的百威，整整一大瓶。
林降一看这架势就傻了，她酒量不好，这一瓶下去铁定双腿打飘。可眼下这场景，她也不好提出拒绝，毕竟这游戏也是她主动参与的。
眼见着刚才输掉的人，一个个都已经端起了酒瓶，她伸出右手，指尖刚接触到瓶身，便被那冰凉的水汽冰得一顿。
林降轻呼了口气，正打算咬牙坚持时，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却突然从她眼前一绕，紧接着，刚才还在她眼前的那只酒瓶就被端了过去。
“哎……”林降想阻止。
姜辞倒也没说什么，转身又爽快地将啤酒瓶递了回来：“那你自己喝？”
“呃……”看着这满当当的一瓶啤酒，林降还是把后半句话又吞了回去。
姜辞帮她喝酒的行为，还是被旁边离得近的人发现了，他们立马“举报”，吵着闹着笑骂姜辞作弊。
姜辞倒是也不反驳，灌完一瓶啤酒后，歇了口气，才懒懒地开口：“老子他妈喝双份的！”
“这个可以！”
“姜少牛逼！”
……
两瓶啤酒下肚，林降发现他眼神有些稍显迷离，许是刚才灌得太猛了，她抿了抿唇角：“你刚才应该喝慢一点的。”
姜辞开口，声音里难得多了几分喑哑，就连此刻他怼人的话，听在林降的耳朵里也没那么呛人了。
他说：“林降，我发现你也挺会马后炮？不然，下局我输了，你来帮我喝？”
林降抿了抿唇，不吭声了。她知道自己的实力，今天待会儿要她喝的话，恐怕这个包厢她今晚都走不出去了。
刚才的游戏还在继续，二人被淘汰了，一时倒是可以放心看热闹了。
林降右手支着下巴，看得正出神，突然感觉脑后的头发被人扯了一下，顷刻间一头秀发散落在肩颈。
她伸手去摸，才发现原本扎在头发上的黑色皮筋不在了。她四下看了看，没找到，便怀疑是姜辞。
因为不论是刚刚还是现在，她的身边都只有他一个人。
“你刚是不是扯我头发了？”林降一边抬手将散落下来的头发挂到耳后，一边扭头去看他。
“没有。”姜辞耸肩，又是如此一副置身事外的神态。
林降有些无奈：“这会儿就你在我旁边，不是你，还会是谁？”
姜辞轻笑，回答的正经：“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头上的皮筋，它自己断了？”
林降自知他是在调侃，可这会儿也没去和他过多争执。
一来是因为今天是他的生日，二来，她发现姜辞好像……有些醉了。
他确实是醉了。
刚才在她旁边，见她支着下巴去看旁边的游戏，扎着马尾的后脑勺在他眼前不停晃悠。他的眼里就什么也看不见了，只有她那白皙细嫩的后颈。
他顿觉胸腔处一股烦闷，一口浊气呼不出来，伸手便将她马尾处的皮筋扯了下来。
临近九点，考虑到明天还有学业，林降和吕思柠便打算先行离开了。
行至门口处，突然发现旁边的休息区域围着几个人，还有人在拿着手机拍照，看这架势，应该是遇到了明星。
林降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的吕思柠便惊呼：“不是吧，还真让我们给碰上了？那个人好像是秦言啊，最近很火的一部网剧里面的男主角！不行，我得去找他签名！”
“思柠，你等下……”林降的话还没完，吕思柠的身影便已经冲了过去。
片刻，她和林降招手，朝她展示着手中的名片。林降以为她是遇到了什么问题，便走了过去。
吕思柠很是兴奋：“岁岁，秦言说你条件很好，特别适合走清纯人设，问你有没有往娱乐圈发展的打算？”
林降还没来得及回答，一张名片便出现在了她眼前。
林降接过，视线随之往上看了一眼，对面人的五官被口罩和帽子遮得严严实实，可身材高大，气质矜贵。
林降倒还是挺佩服这些追星女孩的，对方都遮成这样了，还能被她们认出来。
虽说她对此没什么兴趣，可还是礼貌地道了声谢谢。
对方也很是客气，只说她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联系他，便没再多言。
吕思柠拿到了签名，高兴得嘴巴就没合上过。林降提醒她该走了，她这才小心翼翼地将签名放进书包里。
二人转身之际，林降的视线正好对上刚从电梯里走出来的姜辞，很显然他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脸色不太好，沉郁冷冽。
姜辞投来淡淡的一瞥，眼神没做停留，脚步越过她们径直朝着门外走去。
他不过是晚出来了几分钟，和其他人道了个别而已，她就又被搭讪了。
还真是……不能掉以轻心。
人有些多，一辆车坐不下。很自然的，吕思柠便和宋远航他们一起走了，留下林降和姜辞两个人。
姜辞拦了辆车，和司机报了林降家的地址。先把送她回家，他再回去，一直以来，都是这个习惯。
车上，姜辞斜靠在后座，长睫轻阖，神色恹恹的。
林降担心他不舒服，主动开口：“你感觉好点了吗？”
“没事儿。”姜辞语气沉沉，借此，便询问林降，刚才那个人给了她什么东西。
“你说这个啊？”林降将刚才秦言给她的名片拿给他看，“听思柠说是一个明星，他问我对娱乐圈感不感兴趣。”
“你感兴趣？”
林降摇头。
“那你想去？”
林降还是摇头。
姜辞的脸色缓了几分：“既然你不想去，那这名片我就没收了，反正放你那儿也没什么用。”
他这样说，林降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当下也没说什么。
而且，她这会儿还记挂着另外一件事儿。
“刚才的事儿，你和他们解释了吗？”
“什么事儿？”
姜辞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开玩笑那件事儿，忽地就笑了：“就这点事儿，值得你记这么长时间？”
“那你到底是说了还是没说？”
“没，忘了。”
姜辞话落，见她不自觉抿了抿唇角，一时有些郁闷：“就这点小事儿，至于？”
林降一双眸子转过来，明明什么都还没说，他就有些挫败了。
她和他不一样，发色和瞳仁都很浅，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发现了。
浅淡的底色，这会儿被月光照着，隐隐有几分琥珀色的光芒。
姜辞轻声开始解释：“那会儿太吵了，他们又太闹，真是忘了。我下次一定解释。”
“嗯。”
林降不知姜辞怎么看这事儿，但在她这儿，她高中暂时还不打算谈恋爱。这种事儿，她觉得到了大学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所以流言什么的，最好也适可而止。
次日清晨，林降刚在座位上坐下，便发现课桌里被人塞了一袋话梅糖，是昨天晚上她吃的那个牌子。
意外，却也意料之中。
她朝身后看了一眼，少年依旧趴在桌上睡觉，侧脸几乎被抬起的手臂全部遮挡住，只留冷峻清冽的下颚线。
阳光下，更显清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