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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入教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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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都是阶下之囚,为了活命自保,那位白发苍苍的崔氏族长,被带了出来,听命行事,代替牺牲于河南道的崔忱霜,写了一纸放妻书,与郑泠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王氏与卢氏看得目眦欲裂,气愤不已。

给郑泠休书,她则再与崔氏无关,只得以郑家之女的戴罪之身,被充入教坊司。

她们都一清二楚,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教坊司素来都是朝中的罪臣女眷,终其一生为奴为婢,沦为贱籍,卖弄声色,以身侍人来赎罪的地狱。

若将之与平康坊的勾栏瓦舍女子相比,外头的娼妓,遇到良人,还能有机会赎身,从良成为庶民。而一入教坊司,则终身为奴为妓,世代卑贱。

相识相伴一场,她们与郑泠也算是相交甚深,岂能眼睁睁看着族长将她抛弃。

两人陆续反对,素来弱质的王氏站了出来,铿锵道:“她既然嫁入了崔家,就是我们崔家的人!博陵崔氏百年风骨,岂会在大难之际抛弃一个孤弱女流。”

卢氏也站起身,继续跟上:“古来女子出嫁从夫,既然是我们博陵崔氏的儿媳,就与她母族无任何干关,荥阳郑氏的过错,何以牵连到一个外嫁之女的头上?”

二人有心阻止,屡屡仗义执言,然强权之下,犹如蝼蚁,并无一丁点儿作用。

反倒是她们爆发出来的反抗之意,让那宦官心生不满,当场就抓了崔蕴与崔幕,刀架在两小孩的颈上,阴恻恻威胁道:“怪只怪她姓郑。谁再多说一句反对的话,你们崔家也跟着同罪论诛。”

崔蕴和崔幕吓得哇哇大哭。

“不要!”

“别伤害他们!”

纵然王氏与卢氏再如何仗义,但孩子就是她们各自的软肋,受此要挟,两人纷纷闭了嘴,哀求,她们扭头掩面泣泪,不敢再看郑泠。

一直被她们护在身后的郑泠,逐渐从方才的变故之中缓过来,她亦是被她们对自己不离不弃,企图保住她的举措打动。

但她也明白此刻的处境,长安易主,他们落于下风,只有被人鱼肉的份。

在这样的环境下,任何反抗都是徒劳,只会牵连更多的人。

她挣开金钏女萝的搀扶,自己从人群中出列,领了那纸‘放妻书’:“别动他们,我自愿与崔家和离,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

人生际遇,变幻莫测。

两个月之前,郑泠还是新婚之身;昨日之前,她突然成了失去夫君的新寡;今朝,她又因改朝换代,跌落云端,成为被崔氏摈弃的弃妇,沦落教坊司,成为供人赏玩的低贱伶人。

金钏和女萝也被与她分开,充入掖庭成为宫婢。

郑泠被送到教坊司后,执掌教坊的姑姑立刻命人将她的首饰配饰,都摘下充公,她的衣裙也被宫女粗鲁地脱下。

此间虽然都是女子,但于众目睽睽之下,当着一群人的面,被扒下外衣中衣诃子,仅剩一件贴身的小裤,这种对待依然是致命的羞辱。

郑泠活了十几年,只有在沐浴时,在贴身侍女的伺候下光过身子,但也和如今这种无数目光打量的境地完全不一样。

加上身无衣物蔽体,微凉的空气侵袭她的肌肤,冻地她微微战栗。她连忙双手抱胸,心中弥漫着无限的悲凉。

有记忆之后,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差一点就忍不住痛哭出声。

但事已至此,哭泣只会愈显脆弱,愈加让旁人欺辱。郑泠咬着唇,忍住这种天差地别的遭遇,将险些夺眶而出的眼泪给憋退了回去。

她极力稳住自己的情绪,和身无寸缕的凉意,抬眸一一看向那些观赏她身子的女人,道:“请给我一身我能穿的衣裳。”

教坊姑姑在一旁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郑泠,见她发髻凌地散落一背,因少了簪钗的固定,鬓边一缕长发落于脸颊,发梢一直蜿蜒靠在隆起的雪脯,被她抱胸的手臂掩盖住大片的春光。

虽然遮掩住一半,但还是能够看出来她的身材极好,胸前丰盈有致,腰腹纤细盈盈一握。

她的下半身几乎称得上是□□,最里层的素纱衬裙也被除下,仅着一条堪堪遮住臀部里裤,显露两条纤长匀称的如玉长腿。

一身裸露的肌肤,光洁细腻,冰肌雪骨,简直白的发光。

她的手臂和腰间,因着方才宫女粗鲁的除去她的衣裙,用力碰到,而留下了一些粉红的印记。

教坊姑姑调/教过无数年轻貌美的女子,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白嫩无暇的身子,不瘦不肥,恰到好处的丰盈合宜。

不愧是膏粱锦绣养出来的金枝玉叶,只是也怪可惜,这等本该一世富贵的天上人,竟也会沦落至此,成为一届卑贱至极的优伶官妓。

观她的反应,还算得体,除了脸色苍白一点,神色不佳,并没有因难以接受崩溃到大哭大叫大闹。

在之前的年月里,每个因家中获罪,被送到这里的大家闺秀,都会格外应激,有些人忍受不住,当场撞柱自杀,以求解脱。

教坊姑姑看了眼殿中的柱子,想到在刚才不久前,就撞柱死了一个郑姓的花季女子。

郑泠的镇静让教坊姑姑有些刮目相看,然她阅人无数,还是在郑泠微微发抖的身躯,和她微微颤抖的声音里,看出了一丝害怕。

合该有这样的反应才对。

若真是无所畏惧,除非那不是人。

教坊姑姑挥了挥手,有人丢了一身司内统一规格的石榴色的舞姬服,在郑泠脚下。

郑泠紧紧抿唇,弯腰拾起,从中拿起那件白纱制成的诃子裙,妥帖穿上之后,觉得胸前有些勒,低头一看,竟然勒地半个胸部都暴露在外。

那锁骨之下一寸的地方,一颗鲜红的朱砂痣,盛放在胸前,尤其醒目。

刚才的难堪,在此刻穿上了这件不合身的衣裙之后,并未消散。

她本想说这衣裙小了点,但观此间的人,无论年纪,穿着除了颜色不同,样式几乎差不多也是如此,便明白了这是为什么。

这等服饰本就是为了取悦权贵,才设计成的如此,时值春末,外衣更是轻薄的如若蝉翼,比她夏日独处闺中,纳凉穿的衣裙还要暴露。

她不由微微皱了皱眉,旋即将差点说出来的想法咽了下去。

教坊姑姑打量着她的每一个微表情,看见她露出的嫌弃之意,随即是隐忍,遂漠然地对她耳提面命:“我是教坊司的掌事——裴淑宜,此后你的衣食住行规矩歌舞,都由我教导,你可以叫我姑姑。”

“这里可不是什么善坊,这里于男人是天堂,于女人是地狱。入了地狱的女人,不论你从前是谁,是什么高贵身份,进来了就给我彻底告别从前,忘记那些金贵矜娇的过去。”

“你听着,进来的人入了贱籍,再难出去,在这里就只是个低贱的官妓,只有被剥皮拆骨,取悦权贵的份。想要少受点罪,最好收起你的脾气,尽快适应如今的身份。”

这一番敲打的话,连同刚才除去郑泠的衣裳,都是教坊司历来对新进来的人的一番考量。

一是为了教她们认清现实,磨灭她们的脾气;二是为了检验她们的身体是否有疤痕瑕疵。以此来分这些人的三六九等,相对应的安排她们的层次,该伺候几品几阶的男人。

如若接受不了这基础的第一关,后期那些更为突破她们接受程度和受教思想的事,才是真的人间地狱。

郑泠听后,一颗心如沉到了深渊,曲指重重掐了掐手心,痛到她咬牙。

良久之后,她回应了一个‘是’。

裴淑宜结合这一系列下来,郑泠的反应,给她发了一个雕刻芍药花的木牌:“兹有罪臣之女,郑氏十四娘,充入教坊司,为上等伶人,赐芍药符牌。”

这等以花排行的规矩,郑泠略知一二。

从前大豫以牡丹为尊,洛阳城中的牡丹为群芳之首。一切牡丹花、纹样、形状的东西,也仅供皇室宗亲和名门望族能够使用。

只是在这教坊司,以花喻人,便用的是完全寓意相反的花式。

在这里,上等为芍药,下等为杏花。

皆是将此间的女子比作空有姿色,轻浮多情的形容。

郑泠眼睫轻颤,伸手接过这枚芍药木牌,心如死灰,一片茫然,不知所措。

*

这一天,闭门鼓响起之前,陆续有百来个在京中的郑氏旁支女眷,和其他不愿降服的旧臣女眷,被送了进来。

荥阳郑氏一族,建树百年,遍布各地,留在京中的人口,除了在京为官的嫡系一脉,其余分布在别处的旁支,反倒是逃过一劫。

是以郑泠在教坊司并未见到太多的郑家女子,这对她来说,也算是不幸中的侥幸。

与其全部折在这里,外边那些天高皇帝远的郑氏族人,或许还有隐姓埋名,改头换面偷生下去的机会。

可是在当天,郑泠亲眼见到有三个女子,因受不了这种遭遇,选择撞柱、跳井、自缢等方式,自杀身亡。

前两个是直接当着众人的面,快到出人意料,拉都拉不住,就结束了短暂的一生。

第三个是在晚上放饭时,有人发现她不在,遂去找她,一开屋门,就见到房梁上悬挂着一具了无生机,僵硬的尸首。

而教坊司的人,对此三桩人命,毫不在意,负责善后的人,漠然地抬出尸首,运送出去……

当天晚上,郑泠就因惊吓过度,于睡梦中忽发高烧。

作者有话要说:压字数随榜更,周四再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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