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呈十八岁了，放在大靖历朝历代的皇帝里，已经是晚婚里晚得最迟的一批了，用这里的说法，那就是大龄剩男！
王晏之自己不结婚就算了，拖他垫背未免太无耻。
看他的表情就知他此刻必然在心里骂骂咧咧，王晏之视若无睹，轻车驾熟走去料理台，将冰箱里剩下需要剥皮的水果拿出来榨了杯混合果汁。
李呈站在原地，眉目含怨。
谈不谈和准不准是两回事，他可以不谈，王晏之凭什么不准！
姓王的就是见不得他好。
王晏之抬头，手里拿着刚刚用来切水果的刀，刀尖一抬，说：“过来。”
李呈挪了几步，盯着那杯五彩斑斓的果汁嫌弃地抿了嘴：“这颜色好恶心。”推回去：“我不想喝。”
王晏之将水果刀插回去：“可以。”
李呈诧异一瞬，面露古怪。
不认为王晏之会这样好说话。
果不其然，下一刻，王晏之便从料理台后走出来，端起果汁，轻描淡写：“那我今晚留宿。”
“不行！”
“那就喝掉。”王晏之递来果汁，显然是故意的。
李呈不情不愿地接过来，听王晏之说：“钱楠楠今天是来送硬盘的。”
李呈后知后觉：“他拿到了？”
这么容易？
“拿到了。”王晏之说：“但有个要求。”
李呈抿了一口，眉头拧起来。
看他小口小口，半天也没喝进去多少，王晏之便拿手指抬了杯底，示意他一口气喝光，同时说：“他要做王氏唯一的代言人。”
李呈咳起来。
王晏之忙松开手，将杯子从他手上拿开：“这么难喝？”
李呈呛出眼泪，一把攥着王晏之的袖子：“你答应他了？”
什么代言人，分明是幌子。
他要是只想做一个代言人，早在第一天就该提出来了。
王氏从不请明星代言，李呈是个意外，目前也还没有正式官宣，除了王氏一部分工作人员，没人知道他已经内定好了。
姓钱的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恐怕他想上的不是王氏大楼的广告屏，而是王晏之的床。
得罪他，还想做他婶婶！
李呈磨着牙根，后悔今天打得太轻。
“叔叔，你这么英明的人不会看不出他究竟想要的是什么吧，代言是幌子，他分明是想借机睡你。总之，我不同意！”
王晏之对着杯口嗅了嗅，闻言朝李呈看过来：“你不同意什么？”
“什么都不同意！”李呈同今天电梯里遇见的那只狗一样，冲着面前的人龇牙咧嘴：“不同意他做代言人，不同意他做我婶婶！”
王晏之放下杯子，不以为然的态度让李呈急得团团转。列出钱楠楠做他婶婶的种种坏处，见王晏之无动于衷，看向他的眼神也有些飘忽不专注，一时气急，竟像小时候那样，抓起他的手腕咬了一口。
王晏之眸色轻动，尚没做出什么反应，李呈就将脸抬起，竖着一身的刺：“做人不能不讲道理，你不许我谈恋爱，那你也不准给我找婶婶！”
手腕上留了一圈浅浅的牙印，咬的并没有很重。
李呈只是生气，并不想咬死他。
解决问题的办法有很多，即便没有钱楠楠帮忙，他也有把握帮许姗姗脱离周焜。
是王晏之不许，说他太激进，使的手段不适合现在这个时代，李呈这才松口不插手。
早知道这样，他就自己上了。
□□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反正他对外没签公司，深入敌腹未必做得不如钱楠楠。
王晏之难得走神，盯着他说话时时隐时现的牙齿，不觉得让这牙齿咬得多疼，反而感到了一丝病态的快感。
“王晏之！”李呈突然靠近，目光灼灼：“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听见了。”盯着近在咫尺的唇舌，王晏之的思绪霎时间飘得很远。
“你没听见。”李呈绷着脸：“你根本没有在听我说话。”
“听见了。”王晏之说：“不给你找婶婶。”
李呈终于消停，大约气狠了，嘴巴干，抿着舔了两下，狐疑道：“真的？”
王晏之目光一寸不挪：“真的。”
“那金毛呢？”
“你不用管。”王晏之眼皮耷下来，按在李呈发顶：“我会解决。”
李呈不放心。
王晏之三十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个生理健全的正常男性。
有需求在所难免。
别的不说，小金毛的脸至少是没得挑的。
要是他豁出去，脱光了爬上王晏之的床，老男人还能无动于衷？
李呈不信。
男人的承诺和狗叫没什么区别。
虽然他们现在没什么，但不代表以后也没什么。为了防止他们背着自己暗度陈仓，李呈这几□□九晚五，几乎住在了王晏之办公室。
反正他闲。
李薇最近换了方向，不再走量改走质，零碎的小活看也不看，一心只等电影上映。
对李呈这种看似满身都是黑料细论却说不出什么所以然的小艺人而言，营销出花都不如一部作品来得有力度。
黑红只限于没作品没曝光的时候，洗白是迟早的事。
听了王豫的建议，李薇最近开始减少李呈不必要的曝光，好营造出低调的神秘感。除了已经签约的那个支教类真人秀，其余的一律推掉。
照王豫的意思，最好一个综艺都不要接，非要接的话，就尽可能避免太娱乐化。既然已经转型，就要维持好演员的神秘感，否则人设定性，很容易让观众出戏。
李呈的性格虽然会给观众带来一时的反差感，但不长久，除非他这辈子只上综艺，如果想做演员，钻研演技才是正事。
他们说这个的时候，李呈就坐在边上嗑瓜子。
王晏之去开会了，他进不去，来三十楼闲逛，正巧碰见他们谈事。
新来的女孩儿给了他一捧奶油瓜子，李呈嗑几颗就停下来给王晏之发一条微信，问他好了没有。
忽听李薇慎重嗯了一声：“没错，是得给他找个老师。”
李呈打字的手突然顿住，稍显茫然地看着二人。
什么老师，给谁找老师？
王豫笑眯眯望过来：“先不急，等他拍完孙明章的戏，回来再看情况给他找一个合适的。”
“孙明章？”李薇先是一愣，继而大喜：“你是说孙导新戏决定用他了？”
“八九不离十。”
这么久没信，李薇还以为这事多半不会有下文了，想不到真让李呈装到了。不由诧异，问李呈：“所以你当时到底为什么那么笃定他会用你？”
李呈说：“王导给我透题了。”
李薇云里雾里，等到临近开机时才知道，孙明章不仅是这部戏的导演，更是编剧本人。
他们当时看到的剧本只是凤毛麟角，看似围绕着朝堂展开，实际更多的是在描述男主的成长。
从流离失所的卖茶小贩到一代名相的励志故事。
茶道看似只占了故事一小部分，实则贯穿全剧，很多他想呈现在观众面前的道理都由此展开。
这算其中一个原因。
“那部戏应该没那么快开机。”李薇不解道：“既然还有时间，趁现在给他找个老师精进演技岂不是更好。”
“他自己就是老师。”王豫随口说：“喜欢白纸，好上色。”
这是第二个原因。
李薇听明白了，李呈也明白了。
这是盘算着给他找老师呢。
眉头不由蹙起，抬头见王豫正看着他，目光慈爱的都快能掐出汁来了。李呈警惕道：“干什么？”
王豫坐近一些：“听说你上回把一个染着金毛的小明星揍哭了？”
“你听谁说的？”
“这你别管。”王豫道：“你说是不是就行。”
李呈瞪他一会儿，忽然说：“如果我告诉你，你能别让李薇给我老师吗？”
王豫瞧着他：“为什么？”
“我和老师命里犯冲。”
王晏之刚迈进一只脚，便听见这么一句。
李呈坐得笔直，连后脑勺都透着一股肃重的劲儿，正将他过去是如何查他功课，又是如何罚他抄书的事添油加醋说给王豫。
王豫眼皮往上掀了一下，瞧见王晏之，却不提醒，似笑非笑道：“这么变态？”
“你别说这么难听。”自己说归自己说，旁人说李呈又不乐意了：“他是烦人了点，但也不全是不好，我说这个就是想告诉你，我不适合上学，在哪都一样，一会儿李薇回来，你帮我劝劝她，别找老师，我天分很高，自己能悟。”
王豫从业这么久，第一回听艺人这么夸自己。不由掀高眼皮，朝他身后那人又看一眼，心想老话说的真没错——什么锅配什么盖。
谁再敢说他不配王晏之试试，别人的眼睛都长脸上，他俩长头顶。
绝配！
“别跟我说。”王豫舒展了手臂，惬意地往后一靠，言语揶揄：“我说话没你王叔叔管用，你去求他，让他跟李薇说。”
找他不是自投罗网？李呈没那么傻：“他才不会管我。”
他巴不得给他打包了送去上学。
王豫哦出一道古怪的音：“怎么会呢，你王叔叔最喜欢的就是你，你跟他个撒娇，我保管他骨头都……”
一声轻飘飘地低咳好比平静湖面乍然投入的一颗石子，动静虽小，震慑却大。
尤其是对李呈而言。
回头果然看见王晏之，同他一对视，脖子下意识一缩，全然是本能下的反应。
“叔叔……”
“嗯。”王晏之嗓音淡淡，没看他，对王豫道：“你最近很闲？”
“还成。”王豫笑盈盈，毫不避讳地打量他俩，试图看出他们究竟发展到哪一步了。
“你很久没回家了，既然有空，不如今天回去陪着吃个饭。”王晏之勾了李呈的卫衣帽子，把他从沙发上拎起来，镜片后的眸子闪过精光，抵着镜架往上推了一下，望着对面渐渐僵住的脸，淡淡说：“该你尽孝心了。”
王豫碎了。
不是正常意义下的碎，是从里到外的碎。
李呈仿佛从他脸上窥见了他心脏裂成一片片的过程，亦步亦趋追着王晏之走出去，进了电梯才问：“家里怎么了，王导怎么了？”
“想知道？”
李呈点头，好奇坏了。
能让王豫那种不着调的人害怕成这样，得是什么样的妖魔鬼怪。
王晏之偏头，望着眼前这张求知若渴的脸，不由弯了唇角，轻声细语：“那要跟我一块回去见识见识吗？”
李呈怔怔问：“今天吗？”
王晏之反问：“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