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猛地一跳，方向盘险些没稳住。
下一秒，听李呈说：“你收养我吧，这样我就能名正言顺做你的继承人了。”
反正他也不会有孩子，便宜别人不如便宜他。
“叔叔？”
话音将落，车子便蓦地刹住。李呈被惯性带着往前冲了一下，又让安全带勾回来。
不知不觉已经开到了他住的公寓楼下。
李呈瞬间忘了刚才那茬，松了安全扣，弯腰捡起刚刚从他膝上滚下去的维生素c，转头说：“那我走了。”
推门的手无功而返，回头正好同王晏之的目光交汇。
十二点一刻，楼上好些窗户还亮着灯，小区里种的常青树在北风里来回摇晃，车内安安静静，无论是风声还是树叶摩擦晃动发出的声响，通通被隔绝在外。
安静半晌，就在李呈即将按耐不住之时，王晏之终于开口：“还有一种办法。”
李呈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想上我的户口本，不一定非要给我做儿子。”
李呈呆了呆：“那做什么？”
王晏之没答，反问道：“既然没病，为什么会喘不上气。”
李呈让他东一句西一句说糊涂了。
有没病是医生说的，又不是他说的。
“我要知道我就去做专家给人看病了。”李呈撇开脸，觉得王晏之莫名其妙。
“想知道为什么吗？”
“想有什么用。”李呈嘀咕说：“那么多仪器都没检查出来，你能有什么办法。”
他过去做的是将军，又不是神棍。
王晏之没做声，隔着点距离看他：“现在有不舒服的感觉吗？”
李呈摇摇头：“我现在……”
瞳孔乍然一缩，随着王晏之的靠近，周遭的空气都仿佛在一刹间凝固了。
李呈贴着车窗，望着近在咫尺的脸和镜片后的瞳孔里映出的自己，大脑白茫茫一片，竟忘了该做什么反应。
王晏之陡然靠近，又在距离他半指间停下。
这回才是真的近无可近。
王晏之不进不退，隔着这点微不足道的距离，摘了鼻梁上的无框镜。
他的度数并没多高，这么近的距离不需要眼镜也能将眼前人看得一清二楚。
李呈如是。
但他不敢乱看，只盯着望着王晏之鼻翼两侧压出的痕迹，暗暗屏住了呼吸。
“现在呢？”
沉沉的嗓音简直像贴在他耳畔发出的，李呈想摇头，又不敢，担心动作太大会不小心蹭到面前的人。
王晏之凝着他：“说话。”
后背紧紧贴着车窗，那种感觉又来了。
李呈抿着嘴，眼睛错向一旁，茫然盖过了慌张，下意识说了谎话：“……还好。”
话音刚落，胸口便被什么东西按住。
低头见是王晏之的手，李呈错愕一瞬，听他说：“撒谎。”
他的心跳快的不正常。
李呈想，他可能真的有病。
“叔叔……”李呈面露慌乱，呼吸渐急。
身后的车窗忽然降下一些，凉风灌进来，驱散了车里的闷热。
“好些了吗？”王晏之想退开，反被抓住手臂。
李呈一手按住王晏之贴在他胸口的手，一手抓着他的手臂，欲哭无泪：“我完了叔叔，我完蛋了……”
眉头轻蹙，王晏之说：“你完不了。”
“不是的叔叔。”李呈五官拧着，额头渗了层薄薄的汗，让外头映进来的微弱光线映照得亮晶晶，嘴巴抿紧又松开，来回几次，终于说：“我觉得我应该跟你一样。”
“一样什么。”炙热的目光牢牢锁在李呈脸上，王晏之哄他：“说出来。”
哪怕隔着王晏之的手，李呈也能感受到自己胸口传来蓬勃强劲的心跳。
鼻子一酸，说：“我好像也是同性恋。”
他不觉得同性恋有什么不好，只是觉得有点对不起他短命的父皇。
黑眸略沉，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王晏之胸口堵得慌，良久，问道：“这就是你的结论？”
李呈推开王晏之，心里有点埋怨他。
要不是他突然靠这么近，李呈想，他至少还能多做两年直男，哪怕是假直男，但起码能少受两年他父皇的谴责。
万一他那位短命的父皇泉下有知，气得掀了棺材板，不远万里从地底下钻出来找他算账，他是找道士给他收了，还是拿柱香给他供起来？
“我父皇还一直想让我找个温柔贤惠的妻子，这下好，他现在一定在撬棺材板了。”他絮絮叨叨，完全不看王晏之渐沉下去的脸色，自顾自说：“我怎么能喜欢男人呢，这不应该啊，我家祖祖代代没出过一个这样的，到我这突然走偏了，不过这也不能怪我，这种事也不是我可以控制的，算了，回头我给他烧几本书，让他学习学习，顺便托梦告诉我他喜欢什么样的儿媳妇，我好照着给他找。”
他叹了口气，遗憾道：“不能给他生孙子，只能找个让他稍微顺眼一点的男朋友，你说我父皇会喜欢什么样的？嗯……其实小金毛长得就挺不赖，要是性格没那么讨厌就好了。”
他很快接受自己或许是同性恋的这件事，将合作过的男演员一个个拿出来举例，最后想起王晏之，觉得也要考虑一下他的意见，含蓄道：“你觉得呢？”
摘了眼镜的五官更显深邃，从李呈开始絮叨，他的眉头就再没有舒展过，黑眸凉凉的，仿佛掺了速冻剂进去。
他早知道不该对李呈抱有期待。
“叔叔？”李呈凑过来：“你怎么不说话？”
王晏之侧目，嗓音微沉：“你想我说什么？”
“想说什么说什么。”李呈想到什么，认真道：“你真的觉得陈助理没有在暗恋我？”
沉默片刻，王晏之道：“我肯定，他没有。”目光从李呈唇上睃巡而过：“但我知道一个人，他对陛下，钦慕已久。”
李呈怔住：“谁？”
王晏之斜望着半个身子都凑向他，大受震惊又隐隐期待的人，徐徐问：“你想是谁？”
李呈摇头：“我想不到。”
“我是说，”王晏之偏过去，几乎是同他耳语：“你希望是谁。”
李呈被问住了。
将他能想到的人通通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迟疑良久：“我不知道。”
王晏之轻声哄道：“再想。”
“我想不到。”李呈揉揉耳朵，开始有些不耐烦了：“你又糊弄我，其实根本没有这个人对不对？”
“有的。”
“没有就没有，你哄我干什么。”李呈转身推了下车门，没推开，转头气冲冲道：“王晏之，你是不是……”
鼻尖猛地擦过什么，眼睛一热，短暂黑了一刹。
“是什么？”王晏之望着他，眼睛深不见底，险些将李呈溺在里面。
李呈张开嘴，随即又抿住。
胸口犹如揣了只兔子，担心王晏之又去探他的心跳，先一步用手捂住，眼里透着一股无措，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呆望了他半晌，王晏之始终没有退开的意思，李呈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是什么？”王晏之又问。
嘴唇翕动，好半晌，终于发出声音，小心道：“你是不是……你是不是亲我了？”
“是。”
李呈呆住了：“你怎么，你怎么能亲我呢……”
王晏之反问：“为什么不能。”
“你是我叔叔啊。”李呈小声道。
王晏之不急不缓：“你跟我有血缘关系吗？”
“没有是没有，可是……”
“我是你父皇的亲兄弟吗？”王晏之又问。
李呈摇头。
“你有妻子或是丈夫吗？”
李呈张了下嘴，试图反驳，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王晏之注视他的眼睛，重复了之前的问题：“那为什么不能？”
哽了良久，李呈终于咬牙憋出一句：“我没同意，你没问我。”
王晏之在这时将头低下：“那可以吗？”
李呈答不出来，右手紧紧按住胸口，想它别跳了。
“可以吗？”王晏之再次问。
“我……”迟疑间，嘴唇似被什么温温热热的东西贴了一下，很快就分开，蜻蜓点水般在李呈脑子里留下一片雪白。
就像老式电视机突然坏掉，除了嗡嗡嗡的雪花什么都没了。
“你……”李呈懵了一会儿，有点犯老毛病。
按着乱跳的心脏，每一次呼气都要费好大的力气。
“讨厌吗？”
李呈说不出来。
王晏之忽地一笑，再次贴向他的唇瓣，这回停留的久一些，无视李呈睁大的眼睛和极快的心跳，离开时甚至在他唇缝舔了一下。
“不拒绝就是默许。”他道：“你要说话，要让我知道。”
李呈张开嘴，却没发出声音。
王晏之贴着他的面颊：“还不说？”
“……我父皇会气死的。”
“不会。”王晏之说：“他走很久了，没机会让你气死。”
“……那他现在一定拿着藤条在下面等着见面了抽我。”
“不会的。”
“叔叔……”
耷下的眼皮一直流连在李呈唇上，他不想操之过急，嗯一声，将眼睛挪上去。
“你能不能别亲我也别靠我这么近了。”李呈有些崩溃地攥住了王晏之的手，让他去摸自己的心跳：“我要去见我父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