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里面请!”
柜台后的掌柜,抬眼看到他们,主动打招呼,转身又朝里间喊了声,
“柱子,快来招呼客人!”
梁佑见门口附近就有空桌,也不用人引着,径直走过去坐下。
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跑过来,快速打量两人一眼,目光在梁佑额间一顿,若无其事地移开,笑着道,
“客官,你们是要用餐吗?咱们虽是客栈,饭菜做得比食肆还好,我跟您报一下……”
“做几道你们店里的拿手菜,不要姜,不要蒜,不要肥肉,不要内脏,如果有鱼要现杀,少放香辛料,不要太咸。”
梁佑抬抬下巴,询问秦槊意见,“你呢?”
“……就按他说的来,快去吧。”
见店小二念念有词的地离开,秦槊摸了摸下巴,饶有兴味地盯着他,
“我还以为你挺好养活,没想到这么挑。”
他们弃马车逃散后,一路上连个正经镇子都没遇到,在村户那里换的食物粗糙难咽。
那时梁佑发烧,勉力支撑,虽然吃得少,但是给什么吃什么,没有抱怨过一句。
“我倒是想不好养活,你也不给力啊。”
梁佑嘴上怼他,注意力却在店里的食客身上。
他颜值身高在线,平时走到哪里都少不了被人打量盯视,就算被议论,那也是艳羡的声音。
可刚才传进耳中的低笑嘀咕,和时不时瞄过来的眼神,让他不舒服。
“你一边用我的钱买吃买穿,一边诋毁我,这样好吗?”
秦槊虽然不懂‘给力’什么意,但前后句连起来,还是能明白,这是说他没用。
活力四射的梁佑,是比病恹恹不发一语时更有意思,可这脾气也真让人吃不消。
“你的钱?”梁佑闻言冷笑。
秦槊看他神色,暗道不好,又惹到了!可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不想弱气,
“不然呢?”
“赌赢是因为向我提亲,跟我有没有关系?玉佩成亲后给的,属于婚后财产吧?”
秦槊心虚,事实确实如此,不由点点头。
“成亲后我和你是不是一家人?你的算不算我的?”
成亲后当然是一家人,一般由正妻掌管后宅,分配家用,秦槊点头。
“那我用自己的钱买吃买穿有何不可?我甚至没有只顾自己,把你落下。”
看看两人一模一样的包袱,他们买的都是双份,很公平。
“你要搞清楚,只要一天没和离,连你人都是我的,更何况钱!”
进镇之前,他还想着秦槊出钱,在镇上住宿得征求对方意见,尤其,他还要和离,应该早点划清界线。
可在得知玉佩来历后,他又改变主意了,玉佩是拿原主婚事打赌赢来的,自然有他一份。
虽然最初受伤害的是原主,可现在跟着吃苦头的是他,他撇得清楚,岂不是便宜了秦槊。
秦槊被他怼得张口结舌,一下反应不过来,怎么忽然人财两失了。
“噗!这么粗糙的哥儿能嫁人就不错了,竟然还想着和离。”
角落里传来喷笑声,即使压着嗓音,男人嘲讽的话也传进梁佑耳中。
有人带了头,开始的嘀嘀咕咕也明目张胆起来。
“这公子也是可怜呦,夫纲不振,倒被个丑陋哥儿给欺凌。”
“你听他那是什么话,人和钱都是他的,怎么不照照镜子。”
“丑人多作怪罢了,哎哎,看过来了,看过来了……”
梁佑撇嘴,看来他的直觉没错,这些人就是对他怀有恶意。
只是想不明白,他们哪来的自信,竟然吐槽他的外貌?
秦槊蹙眉,他稀罕别人替他打抱不平?
不过,瞄到对面毫无波澜的人,他又舒展了眉眼,好整以暇地看戏。
这些抨击梁佑的说辞没啥花样,秦槊在京城早就听腻了。
按说他们现在夫妻一体,他不跟着同仇敌忾,也该维护一二。
可他更想看看,这脾气暴躁,牙尖嘴利的哥儿怎么应对。
梁佑吃一堑长一智,他被人一球拍到这里来,就是因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他像没有听到那些话般,大大方方地观察那几个长嘴男。
看来,不是之前见到的人视他为平常,而是因为穿着打扮让人觉得惹不起。
那个喷笑的男人,衣着挺讲究,操着外地口音,又敢如此无礼,想必听出他同样不是本地人。
见梁佑不出声,盯了他们一会儿后转开视线,男人嚣张地冲秦槊喊道,
“兄弟,他当着你的面,直勾勾盯着我们一桌男人看,这样的夫郎还不抓住打一顿?”
话音一落,其他食客反应不一,他那桌上的几人却笑得很大声,
秦槊忽然被戳,忍不住摸了把隐隐作痛的颧骨,见梁佑看他,手顺势往上推了把,顺了下额际的头发。
梁佑牵了下唇角,向着那桌上的人一抱拳,
“诸位,我夫君正饿着肚子,让他用家法也没力气,不若吃饱饭的。
你们也别急着走,当众打夫郎这样的热闹可不多见,怎么也得围观一下吧。”
还不待那男人答话,有人起哄,“不走不走,他们宿在这里的,可以等你夫君慢慢吃。”
吵闹间,店小二端着托盘进来,把一碟碟饭菜摆在桌上。
“两位客官,小的给你们备了六个菜,这些先吃着,其他两个一会儿就好。”
见梁佑点头,店小二笑着退了下去。
这小孩还挺聪明,知道先上四个菜试探下,不过对于饿极了的他们来说,八个也能吃得下。
秦槊挑了下眉,虽然他们正式相处才两天,他就是能猜到对方意图。
见梁佑开吃,他也不落人后,不吃饱哪来的力气呢。
见他俩真就四平八稳地吃起饭来,一些吃完的食客也不急着走。
男人那桌也吃到尾声,此时面面相觑,他们竟被这氛围架住,也不好甩手走人。
梁佑和秦槊不仅食不语,吃相也很好,被人盯着仍神态自若,仿佛在自家餐厅。
饭菜很快见底,梁佑停下竹筷,从怀中取出帕子擦擦唇角,对秦槊道,
“不能吃太撑,打人的时候胃会不舒服。”
他低眉垂目,温柔体贴,比之饭前怼秦槊时判若两人。
更让一众食客不可置信的是,他竟然对着店小二说,
“小兄弟,去后厨拿把擀面杖来,我夫君的手是握笔的,动家法哪能用手打。”
“客官,这,这可使不得!”
小二忙摇手,还往已经走出来的掌柜后面躲了躲。
“众位客官,都是出门在外,以和为贵,夫妻之间的事更应该关起门来解决,看在……”
“啰唆!让我们在这等着耍人呢?!”
男人打断掌柜的话,起身走近几步,把手中的扇子抛向梁佑,不耐烦地道,
“不是缺家伙什吗?这竹制扇骨打起人来不比擀面杖差,快打吧,别耽误我们工夫。”
他见梁佑接了扇子,还打开看看,又讥笑道,
“你这五大三粗的模样,想必也是个难生养的,让你夫君拿扇子抽几下,说不定能送子呢,哈哈哈哈!”
梁佑慢条斯理地合上扇子,在手上拍了拍,笑着道,
“扇‘子’吗?这是个好主意,不过,我想先在你身上验证下。”
说时迟那时快,两三米的距离,梁佑几乎是瞬间到了男人面前。
“啪!”
清脆悦耳的竹板鞭肉声在大堂里响起,被打的还没反应过来喊疼,接着又是“啪啪”两声。
“啊!你他妈混蛋!”
男人捂着脸惨叫,他的同伙呼啦啦围上来,有人扯开他的手查看,围观众人倒抽一口凉气。
两颊三条紫红血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高高隆起,男人的脸顷刻间变形。
“怎么样?老子的家法扇你这不孝子够劲吧?”梁佑戏谑。
事到如今,男人哪里不知是被这个哥儿耍了,“里们唔不料!”
说着不顾脸上疼痛就往前冲,他的同伙也早按捺不住。
他们七八个人,竟然被个哥儿耍得团团转,不恼羞成怒才怪。
只是还没待他们冲到梁佑跟前,斜刺里一条长凳拍了过来。
大堂里都是吃饭的桌凳,空间腾挪有限,冲在前面的几人躲闪不及,被拍个正着。
待他们想捞起凳子回砸,梁佑和秦槊早就冲到他们眼前。
两人专门练过,平时也没少惹事生非,对上七八个没有功夫的人,完全不在话下。
被打急眼的人,摸着什么就拿什么砸,两人也免不了挨了几下。
梁佑正想把拎着的人丢出去,余光瞥到一只盘子裹着风声往他太阳穴处飞来。
他手上抓着人正蓄势待发,低头来不及了,便想接着后仰让开太阳穴,大不了伤到脑门。
就在他想承受头破血流的后果,一只拳头击中盘子,秦槊的声音随即在耳边响起,
“小心点儿!”
梁佑瞄了眼他被划破的手,把手上的人狠狠砸了出去。
那人被砸到桌凳之间,发出一声惨叫,挣扎几次爬不起来。
秦槊也踹飞一个又想捞碗盘的人,跟已经躺在地上的同伙滚成一团。
看着无力再战的几人,梁佑拍拍手,忽然感觉少了什么,
“我们的包袱呢?”
“客,客观,你们的包袱在这这里。”
店小二抱着两个包袱从人群里钻出来,赶忙递给梁佑。
“我怕放在桌上丢了,就帮你们拿着,您,您查一下,我没有乱动。”
梁佑接过包袱,一个里面放着银子,重量不同,不要用看就知道完好无损,
“谢谢你了,小兄弟。”
秦槊从怀里摸出一角银子,塞进店小二手里,
“五两银,吃饭,损坏的东西应该够了,有剩的爷赏你。”
就在他们准备走人时,掌柜的从门外跑进来,“里长大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