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章
“我对于没有拦住丹羽大人畏罪潜逃的行为感到愧疚，实在没想到大人为了逃离踏鞴砂不惜将原先极为信任之人斩杀。”
埃舍尔站在高架上，对于丹羽失踪缘由演讲的声情并茂。在今日时间流转之际，流言迫不及待席卷整个踏鞴砂，在医馆内照顾伤患的桂木自然也听到了。
“埃舍尔大人声称他是最后见到丹羽大人的人，还说丹羽大人畏罪潜逃了……”
他们讨论的对象是丹羽大人？怎么会，丹羽大人才不是这种人，这种流言是什么时候开始蔓延踏鞴砂的。
“你们在乱说什么！”药碗碰撞桌面的声音十分响亮，坐在床榻旁边的病患显然被这举动惊到。说话声也变得结结巴巴:“我……我没有乱说，埃舍尔先生正在外围高架上宣布这条消息。我也不相信大人会是这种人……”
剩余的话被桂木急迫的推门声打断，昨晚衍初一夜未归，丹羽大人……
等到他跑到外围时，埃舍尔任然站在高架上俯视着高架下方的大家。这样充满怜悯的眼神，这个家伙是将自己当做神明了吗？
“丹羽大人收拾行李时正好被林衍初撞见，就想灭口。甚至差点波及前来商讨如何关闭炉心的我……”
高架下方的人群聚集众多，听到埃舍尔的话语只能感觉到绝望。连总负责人大人都没有办法关闭炉心选择离开，踏鞴砂这个曾经温暖的聚集地真的没有任何希望了吗？
“埃舍尔先生，你在胡说什么！”
本想继续传播流言的博士被这声厉声止住，转过身看见的就是爬上高架站在他面前的桂木。
“我没有乱说桂木，这是事实。”
他接过身旁侍从手中染血的长刀，面露为难不忍递给桂木。
“这柄刀桂木你肯定知道，是林衍初一直带着身边的那柄，我可是亲眼看见丹羽斩杀的林衍初……要不是我逃的快，或许也会死在那里。”
这柄长刀桂木极为熟悉，他也算是同丹羽大人见证这把刀诞生于世的人。他颤抖着双手接过这把染上鲜血的长刀，这柄刀不是伪造的。
丹羽大人真的……不可能，我怎么能因为他人几句话就怀疑长期陪伴着大家的丹羽大人是这样的人。
他那么好，自从成为总负责人后首先就是禁止普通人大量使用晶化骨髓来锻刀，有他在大家锻造时都尤为开心。踏鞴砂一改之前的阴郁变成人人都喜欢的‘家’。
大家在踏鞴砂幸福生活，现如今怎么会……桂木向后踉跄一步，始终不相信这个所谓的‘事实’。
“不会的……不会的。”
桂木在浑噩状态下走到了丹羽的住所门前，看到的只有散落满地的纸张还有歪斜的书柜。
“丹羽大人……您去了哪里，您真的放弃了这个由大家共同建设的家吗？”
将木船上的绳子固定在海边大量杂物堆砌起来的长棍上，倾奇者整理着凌乱的发丝。
衍初不喜欢不讲卫生的人，若是不整理干净再回去，绝对会被强制丢进热水里洗干净才能出来。
希望大家不要因为他没有得到求援而厌恶他。
满怀期待的倾奇者回到踏鞴砂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家，推开那道熟悉的木门。
“衍初我回来了，对不起，我……”
没有人，怎么回事，他去哪了？
倾奇者敲开桂木的房门，觉得桂木肯定知道衍初去哪里了。
“桂木你知道衍初去哪了吗？”
桂木呆坐在窗户边，眼神呆滞透过简陋的窗户看着林衍初的家，丝毫没有意识到倾奇者推开门进来的声音。
“你怎么了……”
这样的桂木像是失去全部生机，比起他来说更像一个人偶。倾奇者伸手轻拍桂木的肩膀，感受到力道桂木缓慢转过头。
“是你回来了啊，倾奇者。”桂木痛苦的俯身捂住脸，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
“桂木……”
长期积累起来的痛苦、疲惫在此刻尽数爆发，失控的炉心、保受苦难的大家还有不知踪迹的林衍初、丹羽大人，以前温暖的踏鞴砂再也回不来了。
“倾奇者……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衍初还有丹羽大人失踪了。”
“埃舍尔先生说丹羽大人畏罪潜逃了，可是你我都知道丹羽大人不是这样的人。可还是有些人相信这就是所谓的真相，我也不知道谣言是被谁煽动的。”
“踏鞴砂没有希望了，没有希望了。”
“我尽全力去辟谣，没有起到丝毫作用。大家都默认丹羽大人是叛徒，明明平时都无比信赖大人，为什么一到这种时候就草率的选择相信谣言。”
“谣言听多了，我居然会怀疑起大人是否真的如埃舍尔先生说的那般。”
“这到底是为什么？”
倾奇者笨拙的想伸手安慰桂木，可是他什么都做不了，徒留桂木还有大家受苦。
“对不起，我没能求到救援。”
“这不是你的错倾奇者，你安全回来就好。”
桂木哭了很久，将这几日积累的痛苦全部发泄出来。他抹着眼泪，不时透过窗户看着那早已空无一人的房屋。
倾奇者沉默的离开桂木的房屋，去了踏鞴砂外围。看见他的踏鞴砂人民不再和善，突然间露出的全都是厌恶。他不知道为什么，前往稻妻城前大家对他还是友善的。
埃舍尔看见倾奇者便朝着他走来，“倾奇者你回来了。”
“是的埃舍尔先生，我没能求到救援。”
听到坏消息的埃舍尔为此感到难过，随即拿出装着丹羽心脏的容器。鲜血还未凝固，滴挂在容器内壁。
“现在只有一个方法能关闭炉心，那就是带着我研究出的装置进入炉心吸收其蕴含的污秽，关闭炉心。”
“大家已经知道你并非人类，都决定让你前往炉心。”
倾奇者始终一言不发，却伸手接过那个装着丹羽心脏的容器。在踏鞴砂生活了那么久，或许前往危险区关闭炉心是他唯一能为桂木做的。
空荡的心脏处传来异样，即使他没有心还是感受到了胸腔处的闷痛。一路过来他也听到了谣言，丹羽真的杀了衍初还有侍卫离开踏鞴砂了吗？
他手捧装置坚定前往高危险区，原先的路部分坏掉，只能选择绕路。这里充满污秽的力量，黑气四处环绕。
高危险区早已不适合普通人居住，踏鞴砂众人只能选择搬家搬离原先的住所。
倾奇者不知走了多久，才见到那烧的炽热通红的炉心。没有人为干涉，炉心还在持续运转，大量新型矿石熔炼，诡异黑烟不断从炉心中冒出。
手中的装置发挥作用，大量污秽聚集在他身体里。
很难受，可是为了大家……
越发靠近炉心，污秽聚集在他身上的速度就更加快。涨痛蔓延全身，就在他快受不了的时候那颗装在容器中的心脏发挥出神奇的作用。
“这颗心脏好像在保护我？”
没有多余时间犹豫了，倾奇者将装置摆在地面选择上前关掉炉心。
装置被摆在地面，帮助吸收污秽。
抓住滚烫的门阀，指尖刚接触到门阀就发出□□被高温烧焦的“滋滋”声，这炉心门阀过于巨大，想要一下子关闭门阀这个想法实在困难。
“好痛！”
手指被烧焦，钻心的疼。
倾奇者使劲握紧门阀用尽全身解数，门阀逐渐松动。
但速度还是慢，大量污秽席卷上来。装置中的心脏开始变黑枯竭，这是他从苏醒时从未经历过的剧痛。手指已经疼的失去知觉，只能凭借那份坚强意志忍受疼痛。
在他的努力下，炉心关闭，污秽逐渐停止向外蔓延。
在高温下，倾奇者手指尽数被烧断。鲜血将洁白的袖口浸染成鲜红色，还在不断向外渗血。
手腕上带着的珠串绳链被熔断，湖绿色的珠子散落在地面沾染上鲜血。
倾奇者软倒在地面上，想将散落的珠子拾起。可是他没有手指，只能靠着双臂之间的挤压把珠子一颗颗拾起来。
这珠串还要还给衍初的，他有那样的身手绝对不会出事。衍初还没有回来，他最讨厌脏乱了，现如今这湖绿色的竟然沾染上了他的血。
他看到了一定会生气。
即使找遍了周围，还是有些珠子实在找不到。倾奇者只能先离开这高危险区，等手指长出来再前来寻找。
他拖着疲惫的身躯抱着装置向外面赶去，全身疼。埃舍尔等在出口，看到倾奇者出来很是欣喜。
“多谢，倾奇者，你救了大家。”
“没事埃舍尔先生，装置中的心脏是谁的？它在我关闭炉心的时候，一直在保护我。”
若不是这颗心脏，他绝不能顺利关闭炉心。
“抱歉倾奇者，这颗心是我在丹羽大人离开后在过道中遇见的。还有个为人和善的侍从倒在一旁，实在别无他法我就捡起装进装置中了。”
“侍从……”
好累，跟在埃舍尔的人看见身上沾染鲜血的倾奇者出来。投来的视线不是感激，而是厌恶。这样的视线深深刺痛了倾奇者，他把装置中的心脏取出狠心甩在地面。
丹羽知道他格外渴望需要一颗心，如今是用这颗所谓的心来羞辱他？
踏鞴砂，哈哈，真是……
他无视周围人带着厌恶的目光，拖着疲惫的身躯决定离开踏鞴砂。
丹羽也好，与他立下约定却没有实现的林衍初……都是背叛者。